年关将至,汴京城里一片繁华景象。
灯花,烟火,满城祥和安乐,似没有人记得不久之前这满城百姓还因为一起连环挖心案惶惶不安。
腊月二十八,李洵被发现死在了大牢里,他用随身带着的那把匕首,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纪棠与江玠带了郑然然一同去看,去的时候尸体尸僵已经形成,是死了有些时候了。
郑然然验过了尸体,“人是在昨夜死的,手腕处尸僵的形成与自刎的情形相吻合,是自杀无疑。”
这结论既然出来,事情也便没有了继续追查下去的必要,这些日子郑然然只顾着与江玠等人查郑原的案子,奈何汴京府竟像防着他们一般,几日下来半点线索也没有。
郑然然有些疲累,便提议先回广平府,留江玠与纪棠二人在此将案情禀明朝廷。
只是人才刚出了牢狱,迎面就行撞上了急匆匆赶来的关绍。
“关头儿,怎么这么急急慌慌的,出什么事儿了?”
关绍见郑然然出来,顾不上回答便先问她:“郑小姐,纪大人和江校卿可在里头?”
郑然然称是。
关绍大喜,“太好了,可算是找到大人了。”
“怎么了?”
“出事了,城外衢天河里发现了尸体。”
……
衢天河既深且长,一直从汴京北头儿的山峦蔓延到临安府地界,河水清冽,多年来被人视作护城河。
就在郑然然与江玠等人在勘验李洵尸体的时候,一个孩童探了身子去衢天河里捞自己不慎落在河里的花灯,河水冰冷,这两日太阳好,河面上的冰才稍稍化了些,河面上尚有冰碴,那孩童看不清楚自己的花灯落在了哪里,便闭着眼睛在水里一通乱摸。
他摸到的——是一条白花花的手臂。
郑然然与江玠等人赶到现场的时候,那孩童还在放声大哭,哭声震天,引来了路过的百姓围了一圈儿。
陈酌已经引了衙差在安抚百姓,还有两天就是年节,这等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不知道人心又要如何惶惶不安了。
偏偏百姓们被那孩童的哭喊声吸引,每有经过的便要驻足瞧一瞧,官差们一方面要护住那孩童,另一方面又要驱赶那些围观的百姓。
直到看见纪棠过来,陈酌才算是松了口气,他迎上前来冲着纪棠行了个礼,“大人,您可算来了,快来看看吧。”
纪棠点点头,拨开人群与郑然然等人一同近前去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酌待周旁的人群散开了些,才压低了声音对纪棠等人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是这娃娃下河捞花灯,结果捞上来了这么一截手臂,孩子吓坏了,听说跑回家的时候鞋子都丢了一只,他父亲询问了以后才知道出了事情,便马不停蹄到了广平府报案。”
在及人数身侧不远处,便是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孩童,瞧着也就六七岁年纪,的确是受了不少的惊吓。抱着那孩童的是个青年汉子,应当就是孩子的父亲了。
案子是他们父子发现的,陈酌将他们留在现场以便询问更多细节,也是应该。
郑然然对这啼哭的孩童不感兴趣,她更好奇的是尸体。
“捞上来的尸块儿呢?”
陈酌朝着身后一处包袱努了努嘴,“知道你验尸仔细,没敢带走,又怕百姓们见了引起慌乱,就寻了个包袱包了包。”
郑然然点点头,也不管人群是不是已经都散去了,便踱步到那包袱面前站定,她蹲下身子,伸手解了那包袱,一股血腥味儿混着臭味儿铺面而来。
郑然然皱了皱眉头,起身让开老远,嘴里嘟囔:“我还以为也就是这两日的尸体,没想到人死了那么长时间了。”
江玠对此话表示不解,他问:“你如何得知尸体死亡时间,这截手臂尚未腐败,难道人不该是这几日死的吗?”
他可还记得,郑然然先前勘验的尸体都是死后几日便开始腐烂的,可这截手臂还没有腐烂,那不正说明了人死了不久?
郑然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便摇了摇头,“江大人,你过来细看。”
她手指着那截雪白的胳膊冲着他们解释:“你们看,这只胳膊看起来完好无损,实则已经尸蜡化了,油亮亮的,像不像盖了一层油脂。”
只见那只雪白的手臂在未消的积雪上放着,不过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显得油腻难堪,真像是覆了一层油脂,或是蜡油。
“尸蜡是指人死后,在特殊的环境下,尸体皮下脂肪组织因皂化或氢化后形成的污黄白色的蜡样物质,属保存型尸体的范畴。多见于浸在水中或埋在水分丰富的泥土中的肥胖尸体。形成尸蜡的部分,呈灰白色或黄色的脂蜡样物,有油腻感,可以压陷,但脆而易碎,能燃烧,发出黄色火焰。尸蜡首先形成于皮下脂肪组织,然后才会见于身体其他处的脂肪组织,常见于四肢、臂部、面部及妇女的**。”
这么一番术语话的解释,令闻者不由一阵唏嘘,什么叫做“皂化或氢化”他们听不明白,但这尸体时因为泡在水里才成了这样,他们听明白了。
陈酌吸了几口凉气,“你是说……这尸体是在水里泡久了才成了这个样子?那死者死了多久了?”
郑然然微微摇头,却又蹲下身子去看那截手臂,“现在还不好说,总之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个把月也是有的。”
江玠应下,她自有她的验尸之法,他既信她,便不会追问更多。
江玠只望着那满是冰碴的河面叹了口气,“你们说,剩下的尸块会不会还在这河水之中?”
纪棠点头,吩咐关绍:“再回去增派些人手,将此处河流好好打捞一番吧。”
这冰天雪地里让衙差们下到冰冷里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但职责所在,关绍还是痛快应下,只是河流湍急,人又不知道死了多少时候,有可能是在这附近被杀了而后抛尸入内的,也有可能是在别处,而后顺着河水冲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