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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和晏殊的命运有着悬殊之差。
晏殊是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翩翩公子,一生顺遂,几乎没有历经过什么大的波折。
与之相反,范仲淹从诞生时就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一岁那年,父亲突如其然的猝死在岗位上。
衣着朴素的妇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孩童撕心裂肺的哭骂。
“范墉,我嫁给你真是这辈子最悔的决定!!”
范墉一生为官清廉,留下的微薄遗产连回老家的路费都付不起。
他的母亲谢氏是一个勇敢的女人。
在范墉死后没多久,便顶着巨大的压力选择了改嫁。
要知道,当时的社会是对所谓的贞洁烈妇较为推崇的,哪怕丈夫死亡,女子改嫁也绝不是一个值得称道的行为。
在某一个深夜,妇人抱着因奶水匮乏而奄奄一息的孩子崩溃的大哭了一场。
“范墉,你儿子要死了!你儿子要死了!!你别怨我,我不能让他刚出生就步你的后尘!!”
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不得不说,谢氏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她选的第二个男人不仅对她很好,而且对范仲淹这个小拖油瓶也完全没得说。
这个男人名叫朱文瀚,小范仲淹因此改名为朱说,以朱家子弟的身份在朱家长大成人。
但朱家不只有范仲淹一个孩子,他尴尬的身份注定他的生活不具备什么都不顾的底气。
小小的范仲淹有时也很茫然那种微妙的不同,却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谢氏实在是一个厉害的女人。
在朱家纨绔子弟们花天酒的时候,她想尽了办法将范仲淹送出去读书。
临走时,谢氏抱着年仅七岁还懵懂的儿子,一句一句认真的告诫。
“记住,无论如何,好好读书。”
范仲淹无疑是聪慧而好学的。
但是那时的他不明白为何要考取功名,为何不能如其他兄弟一样在家陪着娘亲。
十六岁那年,范仲淹坐在醴泉寺的窗畔,仍旧一事无成。
同年,十四岁的晏殊在皇帝面前一鸣惊人,踏上了青云之路。
二十二岁那年,范仲淹在某一次回家时,已然鬓生华发的谢氏平静的叫住了他。
范仲淹一愣,“娘?”
谢氏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你已然及冠,接下来的路如何走,需得多多为自己筹谋。”
她顿了片刻,眼眶似乎有些湿润,“你爹……是个清廉的好官,孩子,倘若你有一天能入朝为官,别做让他蒙羞的事。”
范仲淹脸色渐渐苍白下去,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忽然跪下重重的朝谢氏磕头。
“娘,孩儿混蛋!”
青年人,意气而又血性。
从那以后,不肯再拿朱家一饭一粒。
【辞母,去之应天府。昼夜不息,冬月惫甚,以水沃面;食不给,至以糜粥继之,人不能堪,仲淹不苦也。】
苦读之苦,是生命中最微不足道,却也最令人敬佩的苦。
二十六岁那年,范仲淹高中进士。
策马游京,遍看繁花锦玉。
……
弹幕卡了一刹,僵硬的划过。
【妈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不出话了……】
【哎,咱们单是背诵都觉得长,可要酝酿出那样一篇文章,范仲淹到底需要经历多少啊……】
【说实在的,咱们现在读书环境比之以前已经好了太多了(长叹一声)】
天幕前。
也不少有人满脸敬佩。
宋濂笑叹一声,“文正公之勤苦,世所难及也,天下学子,当以之为典范。”
晏殊像是有些骄傲。
“希文向来如此,举凡了解他的人,必然会生出敬佩。”
范仲淹本人则有些无奈。
“这些小事如何当得起……”
……
现实是残酷的。
命运对范仲淹实在称不上眷顾。
不是所有进士都有资格留在皇帝身边为太子伴读的,范仲淹只是被发配出去做了个九品芝麻小官。
但母子二人都很满足。
【举进士第,为广德军司理参军,迎其母归养。】
他将母亲接到了身边孝奉,用自己还远称不上广阔的羽翼给予了坚不可摧的庇护。
有一天,范仲淹问母亲。
“父亲……有为我起名么?”
谢氏怔然半天。
“……仲淹。”
从那天起,朱说更名还姓,历史终于真正意义上诞生了一位范仲淹。
……
晏殊和范仲淹的结缘,是一次偶然。
【天圣四年,范仲淹的母亲辞世。】
他放下了一切回家守孝。
谢氏临终前写了一封信,“孩子别哭,娘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把你养大成人。”
已然而立许多年的范仲淹捧着信,大哭了一场。
他说,“娘,是孩儿不孝,未能时时侍奉床前,但孩儿修建了堰堤,如此便不会再让许多家庭和农田被冲垮,您记得……去看一看。”
画面紧跟着在痛哭的男人身后缓缓浮现。
巨大的堤坝正在一点一点的成型,这是曾经就职于此的范仲淹坚持力争不舍昼夜之下才被批准的一项工程。
哪怕是守孝期间,范仲淹也时时写信督促,不肯轻慢分毫。
这也是真宗在位期间无数没什么用的道士宫之外难得称得上壮观的一项大工程。
堤坝修成之后,至少两百年间【来洪水不得伤害盐业,挡潮水不得伤害庄稼】,活了周遭数千户百姓,无数人在此处安居乐业。
在代代的修缮之下,此堤坝甚至到明清时期仍在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名曰——范公堤。
守孝第二年。
晏殊与范仲淹结识,听闻他修筑堤坝的事迹,十分钦佩欣赏。
守孝期间不可出仕为官,晏殊便写信邀请范仲淹回到应天书院治学。
“书院近日学风日下,吾闻希文兄曾就读于此,兄之才华当仁不让,无需推拒。”
晏殊纵然风趣洒脱,但许多决定好了的事情也很难更改。
范仲淹笑了一声。
遂,欣然往之。
在三十五岁这年,命途多舛的范仲淹遇见了天之所钟的晏殊。
他俯身将他从泥潭中拉了出来,不容拒绝的推他一路向前。
事实上,范仲淹还要虚长晏殊两岁。
但他始终对晏殊执门生礼,哪怕日后官至宰执,也未曾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