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致使她如今对成功抱有憧憬的最大原因,却并非是多么高居的地位,名气,或金钱。
而是一种气度,心态,与资格…能够让她终有一天,匹配地站在齐商的身边,不低卑,也不逊色。
就像,苏唯。
车子驶出“齐天城”,许诺言注视着那一片渐渐远离的繁华灯火,心里有着一丝酸楚的空落――不是因为之前与苏唯的尴尬碰面,而是因为…她实在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是有多么多么的羡慕她,那个能够与齐商并肩奋斗,也能毫不示弱地与他对立争吵,勇敢表达意见的女人。
苏唯实在太过耀眼而优秀。
而她,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练就出那番境界?车内气氛沉静,大家都累了,无人交谈,一点声音都没有。
因此当手中电话突然震动时,吓了她一跳。
打开看到是齐商的名字。
已经收工了吗,辛苦。
今天谢谢你。
还有,我对你…很“这个”,更“那个”…你懂得。
晚安。
这是什么?许诺言不解。
闷愣好久,才终于想起――前两天的那个“激情火热”的下午,她曾抱怨他发的短信没意思,还装模作样地指导他,说别人的信息,都是会说些“这个”,“那个”的…不过是她一个胡乱的玩笑,他就真的开始给她“这个”“那个”的了?!什么跟什么啊…真是!车内光线暗淡,许诺言盯着唯一发亮的屏幕,心里轻轻嗔怪,可脸上却已经笑开。
却不知,这副难掩幸福的偷笑表情,早已落入身后某人阴沉的眸底。
很多事,看似复杂,实则没有找到那一个对的切入口。
许诺言的无心一语,如神来之笔。
于是眼下,齐商才得以这么快就打开迷局。
不过是按兵不动地暗中关注在赌场里发现手提箱的那个男人,未出所料,果然在他自认一切已然安稳无虞之时,开始与人秘密接头。
随即幕后黑手揭开面纱,却只是个不值一提的三九流。
――私家侦探送来的照片,齐商好半天才认出,上面那个神秘的“大人物”,不过是当初刚建“齐天城”的时候,与他有过些许纠纷矛盾的无良地*皮商。
如今连对方姓甚名谁,他都不记得了。
人心的仇恨,果然不能小视。
放下照片,他抬眸看着办公室中兀自站立,面带惧色的男人。
是赌场后厨冷藏处老资历的员工,也是个口碑不错的人。
齐商单手支腮,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
平和的表情看不出心思,却能让人在这样风平浪静的气氛里,越发慌怯。
“齐先生,对不起。”那人终于耐不住这磨人的静默,开口道歉。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齐商语气淡然。
“其实我起初并不清楚那东西是炸弹的零件…有人找我,说是想要在赌场里玩点小把戏小赚一笔,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些能够控制赌盘之类的仪器…想着那些零碎的东西未必能有什么大作为…齐先生,我真是一时糊涂,却没想到给您带来这样大的麻烦…”“对方给了你多少钱?”齐商闻言,又问。
听到报出的数字后,他眸底竟是闪过一抹清浅的莞尔。
心中则有隐约的愠意――并非是为这事件本身,而是…他没想到对方想要收买他“齐天城”的员工,竟然会开出这样低廉的价格。
――他着实有些受辱的感觉。
“齐先生,真的抱歉…如果不是我老婆要为孩子交学费,催得紧,我不会做这糊涂事让您失望的。
真的对不起您。”这人语气间似有一抹哽咽。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的话,你可以直接来找我。”“不会再有下次,我任凭您处置。”“不,我是说,如果下次,家里还急需用钱的话,犯不上冒这种险,来找我就好。”齐商这话让那人愣了一愣,抬起始终低垂的头,望向他的眼中有些疑惑与不信。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须得之有道,但爱财本身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你也说了,是为了给孩子交学费,才会一时犯糊涂…面对这样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我实在找不出怪罪你的理由。”齐商淡淡地笑起来,温和面目不见一丝怒色。
“齐先生,您的意思是…”他就这样放过自己了?“这个时间,赌场内大概很忙,”齐商看了眼手表,“快去帮忙吧。
这次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往后多注意。
好好工作。”那人像个呆子似的闷愣很久,才终于回过神,红着眼连声道谢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齐商摘下眼镜,捏了捏酸紧的眉,视线略过桌上的那张照片,再次拿起端详几眼,便用力捏皱,扔进了废纸桶中。
并非是他软弱无能,也并非是他假仁慈。
而是他早已权衡明白这整件事方方面面的利与弊:在切实利益未有受损的情况下,得饶人处且饶人。
拉近一颗忠诚的心,要比失去好太多。
归根结底,他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商人”。
内线响起,是秘书通知他赌场内的活动即将开始。
――事情解决到此,已近大半,还有一个难题,便是苏唯口中的那个很难对付的法国评论家皮埃尔*莫尼。
要怎样不动声色地探及他对“齐天城”的印象,并扭转不良局面呢?他自是有他的办法。
本是到了收工的时间,方远却突然派人通知,同名专辑《BloodRose》中,有首歌需要做出新的改动,且要调整一下乐队本周的日程。
因此相关的人都去了会议室。
有些精神不济的莉莉说要去洗手间,中途离开。
所有人各就各位地等着她。
可她一去,很久都没有回来。
眼见沉默等待中,方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许诺言连忙说要去看一下,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当她到了与会议室同层的洗手间里,却没有见到莉莉的影子。
思忖下,她又来到化妆室隔壁的专用洗手间。
刚进外门,就能闻到一股明显的烟味,其间又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气息。
“莉莉姐?”许诺言望着那道唯一紧锁的门,轻轻唤了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掉落,接着是莉莉略带神经质地反问,“谁?!”“是我啊,诺言。”很快门开,莉莉脸色有点苍白,又有慵懒地走出来。
“怎么了?”她问许诺言,来到洗漱台前,先将手里捏着的一包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诺言无意一瞄,看清是一块银色的类似巧克力包装纸的东西。
“大家都在等你开会…你没事吧?”她问,看向莉莉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似乎意识到什么。
难以藏住心事的小脸,浮现一抹讶然。
“我能有什么事?!上个厕所还要被人看着,真够烦。”莉莉漫不经心地洗手,貌似随意的语气在察觉许诺言脸上错综的情绪时,蓦然打住。
“你…发现了?”她沉默稍许,眯着眼这样问。
“莉莉姐…”许诺言想说什么,然而在不确定心中猜想的时候,她又不敢直接询问。
她垂下视线不与她对视,却不小心又看到莉莉依然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指。
娱乐圈中吸毒不是什么稀奇事。
然而方远却很忌讳这个,他曾明确规定,若被他发现手下的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必定只有一结果:卷铺盖走人。
所以,眼下该怎么办?“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最近压力有些大…没什么瘾。”莉莉故作掩饰,又冷冷地瞪着她,“不准你多嘴!”“我知道。”许诺言立刻点头,心下却很为难。
不是因为莉莉不准她暴露这个秘密,而是她明白,那句“没什么瘾”,实则一句谎言。
若真没瘾性,又怎能称为“毒品”?而如果某天,这事真被方远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终于出现在会议室,方远沉暗的目光,自莉莉进入的瞬间,便死死落在她的脸上。
“你怎么了?”良久,他敛声问道。
“没事,有些不舒服,大概是累了。”莉莉答得轻松利落,脸上也不见一丝慌张。
可她身后的许诺言,却忐忑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惊人的秘密藏在心里,她无法如莉莉那般淡然自若。
“行了,我长话短说,大家好早点回去休息。”方远这句,让许诺言终于暗暗长吁一口气。
她偷偷地瞄了眼会议桌顶端的男人,却凑巧与他严肃的眼相对视,慌乱中只能速速撇开视线,把头垂得更低。
炸弹之夜。
所有来“齐天城”消遣的人,无不为这奇异的活动海报吸引了注意。
赌场里早是人群密集,议论纷纷。
不久前,据说有人在赌场大厅发现了一只装着炸弹的箱子,而照今天推出的这项活动来看,是不是就说明――那次叫人恐慌的谣传,只是一个噱头?晚上8点一到,赌场大厅的灯光骤然减暗,镁光灯聚焦一侧布置妥当的小型舞台,随即赌场负责人出现。
“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齐天城’,加入令人心跳的‘炸弹之夜’――”他说着这话,身后的背景墙立刻重重地垂下一副巨型海报,如四处可见的一样,是颗醒目的炸弹标志,下方两行字:炸弹之夜,激情馈送。
“各位一定好奇,今晚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惊喜’,”负责人一派故弄玄虚,“我相信不久前,很多宾客都听说过赌场里出现炸弹的事…那么,今晚,就让我们发现更多的‘炸弹’吧。”“按照活动规定,凡是在赌场之中发现‘炸弹’的宾客,都有大礼相送――当然,几天前的那位幸运者,现在已是身处夏威夷享受‘齐天城’赠送的奢华七日游。”这当然是假的。
但此话一出,立刻引起鼎沸人声,“而今晚的赌场中,还有三处‘炸弹’,各位只需在玩乐的同时,随时留意印有炸弹标识的奖券贴,发现既有大奖!除此之外…午夜前每过整点,赌场都有意外大派送!”负责人故意看了看表,“现在已是八点过五分,我们就先来揭开八点档的派送,究竟花落谁家――五,四,三,二,一!”倒数完毕,突来一声尖叫穿透了众人的耳膜!大家好奇的目光均投向吃角子老虎机的方位――只见一位中年妇人,正兴奋地又叫又跳,而她面前的老虎机已是打开储币箱,白花花的钱币正铺天盖地般地倒泄下来。
这…就是活动的奖品?――白白送钱?!众人面面相觑,静默数秒之后,竟是一哄声地四处散开,满面期待地纷纷去往各自认为会发现大奖的地方…于是,就这样一个有奖活动,令本来让人埋在心底的恐惧,化为乌有――就说了,这赫赫有名的“齐天城”里怎可能出现什么炸弹呢?原来不过是一次活动宣传。
望着视线所及,数不清的欢乐面孔,齐商站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悠哉地双手插着裤袋,露出满意的笑。
区区一颗炸弹怎能打败他齐商?说是不自量力也好,低估他的实力也罢,他只会以“借力使力”的方式让对方明白――他们送给他的,不是一场打击,而是一次更能为“齐天城”带来收益与发展的动力。
“我还没见过哪一个赌场老板,会是这样大方送钱的慈善家。”身后传来低沉一语,不算标准的中文,倒也说得流利。
早已清楚来者是谁,齐商却故意面带讶然地回过头。
“齐商。”他朝那人伸出手,得到肯定的回答,“PierreMoni.来自《资深评论》。”深邃的欧式面孔,有点严肃的表情。
一双眸子在他脸上仔细探寻,似是在找着什么答案。
“‘齐天城’能有今天,全靠诸位来宾捧场,区区一点馈赠,又算什么?”他笑言,淡然的表情与出口的话语,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