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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得偿所愿

话说温酒这一日,同谢珩等人好不容易把西楚这些个大臣们都收入麾下,一下凤凰台就立马往帝君寝殿里赶。

温酒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走了几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腿软了。

她有些走不动,不由得脚步微顿,拽住了谢珩的衣袖,低声唤道:“谢东风。”

“怎么了?”谢珩连忙低头看她,有些紧张的问道:“可是身子不适?”

温酒附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有点走不动了。”

她说着,声音更轻了一些,“你说,慕容渊是不是被我气死的啊?”

谢珩眸色微动,当即将她拦腰抱起,一边往寝殿去,一边不紧不慢道:“慕容渊命数已尽,哪怕你什么都不说不做,他也会死的。”

温酒想了想,低声同他道:“要是他再晚点死就好了。”

谢珩闻言,眸中有些不解,“嗯?”

温酒近乎自言自语一般道:“我还想问问他后不后悔。”

其实问这样的话除了能把慕容渊气的更狠一些之后,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处,只是阿酒有些想不通。

慕容渊这一生招惹的女子不计其数,负心薄幸,却为了不想面对安景的死,而任由旁人迫害她这个亲生女儿,导致她前世流落长平郡一生凄苦。

那个做父亲的,心中可曾有过半分愧疚?

谢珩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却感受到了她心绪难平。

“阿酒乖。”于是他温声哄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以后为夫才是你的至亲,我会与你生同衾死同穴,至于旁人,都是过眼云烟。”

温酒眸色如墨的看着他,乖巧温顺的点了点头。

人死身灭,慕容渊那过眼云烟如今都快散了。

温酒自是不能在同他计较什么,只是慕容渊再怎么说也是她的生父,哪怕全无父女情分在,这血缘之亲也斩不断,更何况温酒接了他的帝位,把这么大个西楚都拿来当嫁妆了,怎么着也帮他收尸。

她们赶到帝君寝宫的时候,就看见内侍宫人们在庭前跪了一地,个个低声哭泣着。

穿着一身帝君服的慕容渊倒在殿门前,双目紧闭已然没了气息,面上血迹斑斑的假安后慕容渊身上,也已气绝身亡,双手却仍旧紧紧抱着他的腰身。

这两人装了二十余年的恩爱夫妻,如今连死也死在了一处,倒勉强能算是有始有终。

站在玉兰树下的容生,漠然的看着已然气绝的慕容渊,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参见女君、晏皇陛下。”

直到殿前的内侍宫人们朝着温酒谢珩行礼问安,容生才回头看了过来。

国师大人今儿个这一身颇是仙气飘飘,看见温酒从谢珩身上下来,似笑非笑道:“你来晚了,慕容渊底子太差,没撑多久就死了。”

温酒最不喜欢他这个表情,当即越过他,走到慕容渊的尸身面前,低眸看着这个同她没说过几句话,没一起吃过几顿饭的父亲。

往常慕容渊总是面容温和的模样,笑着显得格外的年轻,如今他死了,悄无声息,温酒才发现他其实已经老了。

“本座也没赶上。”容生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可惜的样子,站在温酒身侧道:“原本还想看他多吐两口血,为本座师傅出口恶气,这人倒是狡猾的很,竟然赶在本座来之前就断了气。”

温酒抬眸看向容生,“你要是想杀他,早干嘛去了?为何非要争这一时半刻?”

她以前觉着容生和慕容渊最多只是不和而已,如今发现远远不止如此,这两人其实也巴不得对方死,只是慕容渊筹谋过几次没能成功,容生却不知怎么想的,从来没真正出过手。

国师大人身上有太多让阿酒想不通的事情,从前不能问,以后也未必有机会问,只有现下有机会便顺口一提,反正她也没抱什么希望这人会回答。

偏偏容生好似觉着还不够解恨,眼眸微眯道:“若非本座答应过师傅,绝不出手夺他性命,岂会让他死的这般容易。”

温酒听见这话,才明白过来。

原来容生不是不想杀慕容渊,只是承君一诺,信守至今。

她这般想着,越发觉着看不透容生了。

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两步开外的内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帝君先前不知怎么的忽然来了力气下榻让奴婢们扶着走到了殿前,他老人家扶门看着凤凰台那边,大约是想亲眼看着女君继位,可站了没一会儿就忽然、忽然去了……”

温酒看了慕容羽和假安后的尸体许久,一直守在殿前的宫人忐忑不安的开口道:“娘娘醒转之时,刚好看见帝君倒下,忽然就疯了一般冲到帝君身边用金簪自尽了……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请女君降罪!”

殿前一众宫人内侍纷纷跪求女君降罪。

“疯癫至此,你们确实拦不住。”温酒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这些内侍宫人,只是被他们哭得有些头疼,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眉心,哑声道:“算了。”

这一声算了,是说给这些个宫人侍女们听的,也是温酒想同慕容渊说的。

纵有千般仇怨,如今慕容渊一死,那些前尘往事也就随风散了。

众人连连叩头跪谢女君大恩。

温酒转身看了谢珩一眼。

这世上烦心事诸多,没法子改变的事情总是让人十分无奈,可她只要看到这个人,就觉着风是暖的,花是香的,想到“余生”二字,心中便仍旧怀有希冀。

谢珩大步上前,揽住了温酒,十分自然而然的接过她原本要做的事,吩咐众人,“好生为帝君整理仪容,传众臣,召各宫各殿的人来。”

众人纷纷应“是”,连忙去办了。

温酒看着满殿宫人来来去去,只觉得恍然如梦一般,身子有些站不稳,便索性靠在了谢珩怀中。

谢珩抬手,替她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耳语道:“我抱你去睡一会儿。”

温酒还没来得及说,伸手内侍们将假安后和慕容渊的尸体分开往寝殿里抬的时候,慕容渊袖下的手忽然垂落在地,他死死拽住的白瓷瓶猛地磕在了青石砖上,“啪”的一声,霎时便碎裂了。

温酒回头看去时,只见内侍们纷纷跪地告罪,那白瓷瓶已然碎成了数片,唯有瓶底还算完整,而那洁白如玉的底部用朱砂刻一个小小的“景”字。

白色粉末被风扬起,自慕容渊繁复的云袖中离去,飘飘洒洒的拂过重重屋檐。

她微微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把碎瓷片给他收起来,一同下葬吧。”

容生看了温酒好一会儿,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温酒抬眸望着那些粉末一点点的远去,云端之上万丈华光,终将飞灰消散于尘烟之中。

不知为何,她觉得拂面的微风要比往日更轻柔些。

这一日,雨后天晴。

闭目的,自此随风散去。

历经千帆的,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