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若是不要你了……你怎么办啊?”染白盯着顾惊羡的眼睛,对他的不安甚至是惶恐无动于衷,再平静不过的吐出一句话,咬字儿的时候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尾音挑起的时候还透着点笑。
一句话,顾惊羡脸色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那双清冷淡漠的瞳孔紧缩,心跳声前所未有的剧烈不安,窒息感挤压着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好似血液中堵着棉絮,不轻不重,细密绵长的痛。那样感觉,就像是忽然被封在了冰块里,五感尽失。
染白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顾惊羡也从来没有想过,
有一天会从染白口中。
听到……
她不要他了。
短短几个字,砸在耳边的时候,奇怪的连心跳都停止了片刻,无法思考。
“别、别这样,别说了……您打我好不好,您该打我,我错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亦无法控制从心底生出的莫大的恐慌,本能驱使着顾惊羡紧紧抓住了染白一截衣角,开口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求您。打我。”
气话。
只是气话。
只要她消气。
染白就那样俯身和顾惊羡保持着平视的角度,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她容色漠然,一句话也没说。
她知道他不怕疼。
那怕什么呢。
圈养了顾惊羡这么多年,她知道答案。
这个世上有这样一种关系。
他离开她。
将无法生存。
“大人。”那人低声,眸光支离破碎,似有泪水,他慢慢靠近她,将距离进一步缩短,近在咫尺,呼吸交缠,顾惊羡很努力的弯了下唇角,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弧度:“别这么残忍。”
不要让他无法离开她。
又要扔下他。
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无数次在心底问过。
他为什么。
会爱上她。
这一切就像一场荒谬荒诞的无声喜剧,小丑在舞台上大笑,笑脸面具后的脸在哭泣,台下的观众没有一个人笑,沉默无声的看着幕布拉开到结束。
刹那间。
五颜六色的夸张怪诞,定格在黑白。
他眸光碎裂,眼中含泪。
她眉目深沉,倨傲病态。
“下辈子。”帝王在一片模糊的光影中抬起手来,原来那光影呀,是他泪水氤氲的世界,连眉目也变得朦胧,她冰凉指尖擦过了他的眼角,抹掉了眼泪,动作有刹那的温柔,嗓音低沉不明:“别遇到孤了。”
“绝不。”顾惊羡摇了摇头,如此坚定的回答她,简单的两个字,磨过胸腔,鲜血淋漓。
别再遇见你。
绝不。
其实没什么。
她只是稍微流露出那么一丝一毫教人贪恋的温柔,一点就好,他只会像是溺水的人,毫不犹豫的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却不知那份温柔,究竟是在捞他上岸,还是彻底压垮他。
他对她,
闭着眼睛,捂起耳朵。
灯光一盏盏熄灭,夜色昏沉寒冷。
不知哪里来的飞蛾在深夜中义无反顾的扑向灯火的方向,即使是被温度烫伤,烧掉半边翅膀,依旧没有离开,一次次的扑上去,可它不知道,即使它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法拥抱温暖。
到最后。
在火光中。
燃烧殆尽。
顾惊羡小心翼翼的去碰帝王的下颚,从下往上的触碰,染白缓缓眯起眸,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惊羡。
在距离染白薄唇一寸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可不可以,吻我一下。”顾惊羡垂着的指尖微动,抓住了她一截衣角,对她笑了笑,看她的眼睛中是分明的仰慕、还有温顺的渴望:“求您了。”
声音也在颤。
他在等宣判。
雪还在下,一片黑暗。
一跪一蹲,那两人轮廓也陷入昏暗,看不真切,命理注定纠缠。
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那么几件事,无法放手。
染白垂眸见顾惊羡抓着她衣角的手,眼底晦暗,片刻后在他的目光中,捏住了顾惊羡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撬开齿间,唇舌纠缠,肆无忌惮又抵死缠绵的深吻,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
恩赐也是奖励,气息交织在一起,顾惊羡再没有力气撑住身形,倒在她身上,染白也没有推开他,反倒是把人重重按在怀里,加深了吻。
周身全都是熟悉的冰冷的气息,却让人贪恋,得到抚慰,顾惊羡慢慢抓住染白的衣袖,只会适时抬起下颚方便帝王吻他,他渴望每一次的接触,无法抗拒,也无法挣扎。
也许是病了吧。
接吻的时候,染白没有闭眼,清醒的看着顾惊羡沦陷的模样,在她慢慢退出来的时候,那人却主动吻她,低声恳求:“再亲亲我好不好。”
帝王沉默着没有拒绝,也不在意顾惊羡身上的血,把人摔到了榻上。
几年未见,对于一个国家不过弹指间,却足以让人变得陌生,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永远不会忘。
比如曾经日日夜夜在帝王寝殿中的荒唐沦陷。
即使忘记,身体也会记得所有留下的感觉。
夜色幽深,灯盏长明。
“大人,我好疼……”
破碎又细微的颤音在一片昏暗中响起,几乎听不真切,带了几分哽咽,说不出的依恋。
顾惊羡很少在染白面前说疼,除非是真的受不住,其实再疼他也经历过,身体上他可以忍,可是心里谁能告诉他要怎么忍。
过了很久,才有声音回答他。
“疼才能让你记得住。”染白眸中暗色沉浮,爱欲难辨,嗓音暗哑到极致,肆无忌惮的索取,无动于衷的言语。
她无法形容她对顾惊羡的感情,也控制不住骨子里的疯狂。
在极致的疯狂中,她发狠的把人弄到低咽,看着顾惊羡眼中含泪的模样,她亲了一下他泛红的眼尾,在他耳边呢喃,嗓音平静暗哑,偏生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杀意:“凭什么。”
顾惊羡听不懂她说的话,只能茫然的承受一切。
凭什么我得不到的要给她。
凭什么我千辛万苦抢过来的东西她不费吹灰之力拿到手。
“你告诉孤凭什么。”染白眼底恶欲晦暗,她笑了一下,嗓音落在顾惊羡耳畔,似乎想得到一个答案,却又不想听顾惊羡的回答,矛盾的分裂开。
帝王心思深沉,情绪从不外露,永远高高在上生杀予夺,仅有的几次失控,全都给了顾惊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