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摇光他们是现任妖王毕方的手下,九儿是前任妖王,你说他们为什么捉我?”
没鹿天鸣说道。
“那你被捉来,岂不是死定了?”
风予清企图将头往前探,奈何栏杆间缝隙过小,容不下他的大脑门。
“不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没鹿天鸣时不时会看一眼小妖们的情况。这个时间,掌狱端着两盘吃食,缓缓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子,小心将一碗食物放在没鹿天鸣的牢门口,然后又走到风予清的牢门边,同样小心翼翼地放好碗筷。
风予清跑上前去,却发现自己碗里的东西与没鹿天鸣的完全不同,净是些粗茶淡饭,没鹿天鸣碗中却放了个鸡腿,于是风予清不服气地冲起身准备离开的掌狱大喊道:“诶,你别走啊。”
掌狱停下脚步,回过头,依旧不出声,静静等待风予清说些什么。
“怎么我的跟她的不同?瞧不起我呢!”
风予清叫嚣着。
掌狱一听这话,又缓缓转身离开了。
“诶,诶,你别走啊……”
风予清继续喊道。
这一次,掌狱没有再理会他,他的叫嚷反倒是引来了前方不远处正在喝酒的小妖。
“吵什么吵?爱吃吃,不爱吃就滚一边去歇着。”
小妖严厉地说着,唾沫横飞。
“嘿,孙子,还敢这么跟爷爷说话,有本事你放爷爷我出来,看我不把你给揍趴下了!”
风予清估量着,这三个小妖不过是些重妖和散妖,便肆无忌惮地挑衅道。
小妖被风予清一激,起身便要教训风予清,但立即被一旁的另一个小妖拉住了。
“你忘了芊丹林大人交代的话了?”
旁边的小妖低声说。
“想出来,门都没有,你就在那里乖乖等死吧。”
小妖只得放下狠话,乖乖坐回去,继续跟另外两个小妖喝酒闲谈。
“哼,狗仗人势。”
风予清鄙视地瞥过三个小妖,重新走到靠近没鹿天鸣的栏杆边。
“天鸣,你说他们不会给我们下毒吧?怎么咱俩一块儿被捉来,待遇差这么多?说不准是想策反你。要真是这样你可别忘了救我出来。”
没等没鹿天鸣开口,风予清便开始滔滔不绝。
“静观其变。”
等风予清好不容易说完,没鹿天鸣只吐出这四个字。
“说得也是。”
风予清挠挠头,显然对没鹿天鸣如此搪塞自己的话不满意。
“你说你在厎阳山呆得好好的,干嘛搅和进他们的事情?我看还是在厎阳山舒坦,你可不知道离字门那帮老头子们太罗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让。尤其是楠叔,一板一眼的,整天绷着一张脸,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不过我们跑了这么远,只怕他想找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如果不是从前跟风予清一起生活过几个月,已经适应他从天明说到天黑的绝世本领,没鹿天鸣大约早就被烦扰得崩溃了。
“……这么说来,要想让楠叔找人来救我们是不可能了,你有没有办法出去啊?”
没鹿天鸣捏了捏鼻梁,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
她闭着眼睛,说道。
“好吧,连你都没办法。”
风予清耸耸肩。
“这个九儿,从前骗我说是我祖师奶奶,逼我下跪磕头。上次为了帮你救她,我被门主老爷子罚着去柔兆园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半条命都没了,结果回家还差点没被我老爹给打死,我从没受过这么重的罚!现在还要祸害我。”
风予清还在数落着。
“算我欠你人情。”
“那倒不用,你本来就救过我的命,我不帮你帮谁呀?”
风予清又凑到没鹿天鸣面前,嘿嘿笑着。
两人的交谈仿佛戛然而止。
入夜之后,虫子的鸣叫声愈演愈烈,小妖们醉醺醺地巡视了两圈,然后趴在桌面小憩。掌狱依旧坐在一旁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塑。没鹿天鸣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落在这个掌狱身上,从被关押至此到现在,她都没有听见掌狱说过一句话,只是点头行礼,没鹿天鸣暗自心想,她莫不是个哑巴。
毕方怎么会让这样一个不能出声的人来做掌狱?难怪小妖们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没鹿天鸣与风予清二人隔着栏杆,背靠背坐着。
“天鸣,出去之后,你还会跟九儿一起吗?”
风予清仰起头,低声问道。
没鹿天鸣收回思绪。
起初她与九儿同行,只是为了手刃新垣异,替父报仇。当日她说出愿与九儿分头行动,替她找回金丹时,没鹿天鸣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何,看到九儿执着于复仇的样子,她心甘情愿助她一臂之力,大约是她总隐隐觉得,九儿与自己相像,所以不忍她身陷困境。
没鹿天鸣更加知道,新垣异也好,姜玄黓也好,鲜于摇光也好,不过是毕方手中的棋子,若论起来,没鹿期也可算作毕方野心的牺牲品,所以,她更加应该与九儿统一战线。
没鹿天鸣没有回答风予清的问题,而是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她放弃一直隐居的生活。不过,这才是你吧。”
风予清这会儿倒是没了戏谑的口气,反而显得一本正经。
“什么意思?”
没鹿天鸣不解地问道。
“意思就是,你这个人看起来冷若冰霜,让人敬而远之,其实最是热心不过。”
风予清翻身起来,将脸朝向没鹿天鸣,换上一贯跳脱的神色。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没鹿天鸣不以为然。
“我哪有胡说八道。你这个人吧,其实心思单纯,爱仗义出手,可是老要端着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其实你就是脸皮薄,不爱繁文缛节那一套,这一点咱俩倒是很搭,哈哈哈。”
风予清说着便笑了起来。
没鹿天鸣忽而感觉脸颊通红滚烫。
“你少瞎说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想着怎么赶紧逃出去。”
“看吧,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我懒得跟你说。”
没鹿天鸣瞪了风予清一眼,随后用力转过头。
“别呀,这儿就咱俩,你不跟我说话跟谁说话?难道跟那群小妖说话?”
风予清赶忙又说道。
“不想说话。”
没鹿天鸣干脆闭目养神。
“你说你老这么端着不累吗?人生短短几十年,何苦在意旁人的褒贬?与其心口不一地谨慎度日,不如放手一搏,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自然心中无事天地宽。”
“我几时在意旁人褒贬了?”
“若不在意,那何苦将自己的心事深埋,非要显得与别人隔着千山万水?这就是怕旁人与你走得太近,一眼看出你心中所想。即便不是介意世俗对你的评述,那也多半是顾忌旁的什么,说到底无非是想要取悦他人,或是生怕触怒了别人,才不得不把自己裹在茧里,显得安稳。”
风予清摆摆手。
“你这是胡搅蛮缠,都是没有的事。”
“有没有,你自然清楚。”
风予清挪动了一下身体,变换回背靠围栏席地而坐的懒散姿势。
没鹿天鸣则屈起双腿,环抱膝盖,蜷缩起身体蹲坐着,她把半张脸埋入膝盖之中。
没鹿天鸣沉默不语。
“天鸣,你大可不必参与妖王之间的纷争。上次你从离字门劫走九儿,门主和楠叔都气坏了,他们已经通知其他门,提防着你们。照这事态下去,或许像两千年前一样,风氏一族与妖王之间再有一战,你何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没鹿天鸣依旧没有说话。
“听说前些日子风予淳跟九儿大闹巽字门,害得栖叔叔四人险些炁脉尽毁,这梁子是结下了。你现在要抽身出来,也许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