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一面在皇后的服侍下洗脸,一面对着两个人说着自己对毛玉龙对担心。
皇后不插言,她谨守内宫不干政的训诫,但朱由检却不管那么多:“这是个人才,是人才就应该大力提拔,当初我就说,如果说是假的战功,就当诛杀,若果是真的就该委派大官,结果哥哥你就不听。”
天启就笑着揉揉弟弟的小脑袋,朱由检就努力的躲避。
“你还小,不知道这规矩,虽然我调查的清楚了,但第一次杭州兵变的时候,这个小秀才就有功劳,但是我发下的加官圣旨,却被这小家伙拨了回来。”
当时朱由检就怒了:“真是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明天我去整整他。”
对于兄弟这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天启也只能摇头苦笑。
“而这次功劳更大,其实,浙江镇守保举他,就连东林也再没有阻挠,但我却不再封赏他了。”
一听阉党的浙江镇守举荐他为官,当时朱由检就不乐意了:“感情他是阉党。”
天启就解释:“这到不是,浙江镇守毕竟是咱们自己家的人。举荐是举荐了,但他说,毛玉龙曾经与他约法三章,不做官,从杭州调往他处。说明这个家伙知道进退。”
对这里的弯弯绕,朱由检还不懂,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但东林保举他,是因为景逸先生欣赏他,早就将他看作自己的门徒,而一篇病梅园记更是名满天下。这是个人才,所以我在这次大胜里,却驳回了东林的请求。”
“这是为什么?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这就不是一个作为君王的做法。”
天启坐到了自己的逍遥椅子上,拿起一个苹果来咬一口,苹果很生涩,不大对天启对口味,于是就看了一下,不舍得放了回去,对自己的弟弟道:“不是哥哥我不待见这个家伙,其实我是在保护他。”然后不厌其烦的对自己的弟弟解释自己的想法:“现在阉党和东林斗得如火如荼。”
结果朱由检就直接打断了哥哥的话:“东林是忠臣,阉党是奸佞,你一直袒护奸佞谗害忠良,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天启就摇摇头:“忠臣和奸臣,那是民间百姓的认知。而在皇帝的眼中,就没有忠臣和奸臣之分,这天下的大臣官员,只有两种,能为我用和不能为我用。东林党口号山响,让天下百姓认为他们是忠臣。结果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要想抢夺皇权,让皇上在这个帝国里成为一个摆设,所行的事情更是只有你我兄弟知道,根本就不被咱们驾驭。同时,他们号称清廉,但你看看他们维护但都是什么人,哪一个不是在他们维护下,占尽了天下的便宜。而阉党虽然被百姓,尤其是掌握着天下话语权的士子文人说成是妖魔,但是他却被我们所用,魏忠贤也在不增加百姓,专门针对士绅大族上,为国聚财。这就是咱们和他们的对立道理,在这一点上,你一定要认清。
忠臣不一定是真正为国的,奸臣也不一定是害国的。谁为咱们这个皇帝服务,听咱们指挥,在咱们的心中就应该明白,这就是忠臣。而那些总是抢夺咱们权利,想要掏空国家的,他即便说的再冠冕堂皇,那也是奸臣。所以,站在咱们的角度上,忠臣和奸臣和外面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一定要牢记。”
结果朱由检却愤愤不平,鼓着小腮帮子就准备继续和哥哥辩论。这样的辩论在皇宫里已经不止发生一次了。看到兄弟两个又要起了争执,张皇后就立刻打乱了话题:“兄弟还小,他哪里懂得这么多?现在说也是没有用,等将来他大一点再说吧。”
天启也就自然而然的听从了媳妇儿的话,把话题拉了回来:“毛玉龙这个难得的人才,因为有高攀龙的青睐,还有全体东林支持,自然而然被他们划入了同党。但是最近,东林党人越来越嚣张了,根本就不拿我这个皇帝当一回事。就说现在,我不过是想将原先的盐税重新征收,来补充国库,结果那些东林党人一起反对,即便我以罢朝相威胁也不能实现我的想法。而且他们已经商量决定,坚决阻止我的这个做法,还要鼓动所有的官员和太学生在午门逼宫,这哪里是忠臣应该做的事情,所以我准备放狗咬人了。
而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如果我将毛玉龙这个人中俊才,按照东林党人的要求封官,那他就是实实在在的东林党了。在未来的党争风波之中,就再也难以让他置身事外了,如此就坏了一个良玉美才。”然后站起来,背着手低声的道:“一个能臣,一个真正的才俊,就应该让他做一个孤臣,只有孤臣才是国家的栋梁。”
然后又继续溺爱的揉揉他的脑袋:“想要培养一个真正的孤臣,在他还没有起步的时候,就尽量让他避免党争,不要让他掺和进来。”然后长叹一声:“党争是不能避免的,而党争是残酷的。不管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都绝对没有一个好下场。所以这一次我没有答应东林党和阉党的要求,就是要保护他,避开即将到来的天翻地覆的朝局变化,留着他将来有用,有大用。”然后扭过头,看着依旧愤愤不平的兄弟,教导他道:“你的性子太过偏激,要么好要么坏,我带你经筵学习,中庸之道应该多加体会,也应该理解哥哥我的苦衷。”然后话题一转:“以后你要记住,多和这个毛玉龙走动,用心的结交。对了,还有那个洪承畴,虽然他也是东林党人,但我看这个人非常有能力,并且不像其他东林党人那样,为了一己之私做事,倒是有些风骨,我已经准备提拔他进京,以后你也要和他多多走动亲近。还有那个熊廷弼,为虽然将他下狱,却不杀他,就是等将来加恩给他,继续让他发挥才干,将来,这都是孤臣,切记切记。”
听着自己丈夫这么说,张皇后心知肚明,这是按照历史上,历朝历代的皇帝交托后事的规矩,给后来的帝王留下几个能臣干臣加恩。虽然心中不高兴,但是丈夫的事情就由他去做吧,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绝对不干预,天命怎么安排?谁说的明白呢?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一个小孩子能懂得什么?想要教他,也要循序渐进,不能填鸭似的一次性将它灌满,那样一来反倒害了他。时候不早了,兄弟,你就在这里陪着哥哥吃饭,以后再上街的时候,不要老是往回悄悄拿这些吃的,将外面的民生情况,好好的查访一下,然后回来告诉你的哥哥,作为处理国事的根据。”然后也不由得长叹一声:“那些大臣们上的奏折,要么就是为了捞银子,将灾害说的无比严重;要么就是为了政绩,写的是天下太平,几乎就没有一个打准的。自己家的日子还要自己家看管,掌握天下真正的情形,还得要靠自己家兄弟互相帮助。”
被教育的一脑门子黑线的朱由检立刻就来了精神:“哥哥嫂子放心,我就是那微服出访的八府巡按,我一定将最真实的事情向哥哥汇报。”
张皇后就高兴地对弟弟道:“哪一天让你哥哥真的给你颁发一个大印,就是八府巡按,然后好好的体察民情,你们兄弟两个共同努力,帮助你哥哥,治理好这一个老大帝国。”
天启从这些话里就知道自己媳妇的意思,也就轻轻的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朱由检也没心思吃饭,和哥哥嫂子直接告辞,招呼上王承恩和小顺子小吉子,换上便装,直接呼啸的出宫而去,说是去体察民情,其实,他听书的瘾又犯了。
同时他好心的想将哥哥不给毛玉龙封官的意思告诉毛玉龙听,他可别怨恨自己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