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灯。
室内一片明亮。
陈燃走过去，开了窗。
她走到厨房，看着里面的摆设，和从前无异。这是老式装修，在这样繁华的都市，这里的小区都还是用的煤气瓶。
就是在那个冬季，陈燃走到这里，扭开了煤气瓶。所有的一切就像冬日的雪一般，来到，又终于消失。
陈燃就是消失在那个冬季。
她嘴角露出无奈的笑。
“耿乐，你不记得我了，可我还记得你。”
她的手轻轻拂过流理台，前世发生的所有仿佛在脑中回放。
陈燃吸了吸鼻子。
那一世，陈燃只是个十八线小艺人，她拼命奔波于各个片场，领到的工资却少的可怜。她看过那些明星，他们一晚上的住宿费就是陈燃好几个月赚的钱，他们吃的东西，是陈燃从未尝试过的。
她那么辛苦地活着，可是上天似乎并不眷顾她，奶奶突然从楼梯摔下，急需一笔手术费。
那些在电视里发生的奇异情节，居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在陈燃身上。
她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祈祷奶奶没事......可是，奶奶却陷入了昏迷，她没有醒来，医院的花销却越来越多，陈燃没有办法，只好通过经纪人找了一个人。
那种人，在圈内实在太多。
一条线，直接将陈燃和那个人连接到一起。直到现在，陈燃依然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耿乐时的情景。
混乱的聚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
陈燃被男人带着，走过这一片酒池肉林，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牛仔裤，脚上踩着白色的球鞋。
她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可是，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就有无数双眼睛落在陈燃的身上，丝毫不加掩饰。
陈燃看着在人群中间的耿乐。
他盯着她，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猎物。他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你是陈燃。”他的声音很温和，很平稳。他带着陈燃，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宴会。
陈燃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声音。她觉得恐慌，觉得害怕.......陈燃听着电视里传出的声音，突然一声轻响，门打开。
耿乐从浴室出来。
见到陈燃，他笑着说：“过来。”
陈燃转头，看到电视里的萧林默。他站在台上，正在做慈善宣讲。
这一直是陈燃所羡慕的生活。
干净、美好。
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
陈燃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可她还是站起来，对着耿乐说：“耿先生，我......我想走，可以吗？”
她就像一只小白兔，站在耿乐面前。
耿乐像看玩具似地看着陈燃，他说：“是你自己要过来的，你现在要走，钱我不会给你。”
他走近，在陈燃面前揭开浴巾：“可我听说，你很需要这笔钱去救你奶奶。陈燃，你真的想好了吗？”
陈燃以为他说这话是准备让她走，她几乎没有思考就说：“谢谢耿先生，我想好了，奶奶的钱我会自己努力赚的......真是对不起了。”
耿乐笑了，他看着陈燃害羞地低下头，从酒柜那边取了酒过来，“陈燃，喝完这杯，你就可以走了。”
她没看耿乐，拿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后面发生的事情，陈燃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愿再回忆。她记得自己跑出去的时候，撞上了萧林默。
她抱着他的腿，身上衣不蔽体。
“萧先生，你救救我......救救我......”陈燃看到萧林默脸上的挣扎和犹豫，她记得萧林默在电视上的演讲。
他不会弃自己于不顾的，不是吗？
可是，在许多日后，那个落雪的晚上，陈燃才知道，萧林默为了韩樱子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她。
何况，那人是在娱乐圈很有权势的耿乐。
他们，才是站在一起的利益团体，怎么可能因为陈燃，愿意得罪耿乐呢。
陈燃觉得自己很蠢。
更蠢的是，她居然会和耿乐做交易。在这个圈子里，和谁做交易，陈燃最后都有逃离，可是，唯独耿乐，陈燃是永远躲不开的。
那些平时和她合作的群演头子都不来找陈燃了，就算陈燃亲自去找他们，他们也是闭门不见。
有一个和陈燃关系好的群演头子暗示陈燃，她应该是得罪了娱乐圈里很有权势的人，那人直接下令不能再用陈燃。
陈燃哪里认得什么有权势的人啊。
唯一得罪的，只是耿乐。
当她再一次站在耿乐面前的时候，陈燃几乎就快崩溃。
“耿先生，你已经得到你想得到的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陈燃看着他，眼里泛着泪光。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耿乐走上前，捏着陈燃的下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拂了我的面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陈燃，这个就是你要如此的代价。”
“我求你，怎么对我都好，但是你能不能放过我奶奶......”
“我什么都没做。”耿乐笑的更加愉悦，“医院不是慈善会，不会因为你可怜，就出手救你奶奶。你该知道这点。”
陈燃看着耿乐，他眼里的愉悦是那么的刺耳，陈燃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耿先生，我真的求求你了。我道歉，好不好？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逃走，不该伤你......”
“你让我在那天丢尽面子。”耿乐笑的肆无忌惮，“我总是要讨回来的，你说对吗？”
陈燃看着耿乐，只觉得心跌落深渊。
耿乐给了她机会，可她在剧组处处受到刁难，导演把最累，最危险的活都给了陈燃。
而她，拿着最微薄的工资，把钱交到医院。
陈燃很后悔，她的一个决定，害了自己，害了奶奶。
她恨那些袖手旁观的人，恨耿乐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她更恨自己，这个无能的，懦弱的自己。
耿乐曾经对陈燃说过，他就是娱乐圈金字塔顶端的人，他想要捏死陈燃，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但是，他偏偏要折磨她，要她知道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就像黄莺儿。
从阳台跳下的时候，黄莺儿应该也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局面。
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但这代价，不应该是如此蚀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