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姐妹几人分开回京城,十一娘一路回了忠勤候府,研夏迎在粹华院。
“姑娘,可见着三姑奶奶她们了?三姑奶奶和瑶姑奶奶可好?昭姐儿和绍哥儿可好?”研夏笑着虚扶十一娘进院,一边小声问道。
十一娘朝她一笑,“都好,元净小和尚不知从哪得来一只小兔子,三个人玩的很是开心……”
话说到一半,六个颜色迎面走来,莺莺燕燕的福身,“慕姑娘。”
研夏就翻了个白眼,十一娘淡淡一笑,摆了手,“起吧。”
从六人身边走了过去。
几人就推了绿芒一把,绿芒张了张嘴,想说话,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身寒霜似的盯着她们的夙重华,身子一缩,头就低了下去。
其他几人自然也看到了夙重华,一个推一个,小碎步极快的溜回了自己屋。
十一娘好笑,“她们倒是不怕我,要知道我当年可是比你还让人闻风丧胆!”
世界排名前十的笑面杀手,谁不怕她?!
倒是这几年,敛了性子,竟然被绿芒等人看成了面冷心热的好人……
夙重华眨了眨眼,脑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十一娘的场景,身形矫健,出手又快又狠!
以她那样的年纪,确实让当时的他吓的眼睛都不敢眨了。
那样美好的画面,让夙重华想起就忍不住心头生暖,满心欢喜,他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哂然一笑。
温润的嗓音有着成熟男子的喑哑,低沉而性感。
几步开外,男子迎面而笑,玉颜温和,眸底一片柔情,这样的画面让十一娘脚下一顿,人就陷入发怔状态,看着男子开合的唇却没听到男子的问话,“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见十一娘没有反应,夙重华又唤一声,“十一娘……”
喊罢,突然从十一娘的眸子里察觉到什么,双眸一下亮了起来,黑亮的惊人,看着十一娘的感觉,似要一口吞下她似的。
研夏看着,身子抖了一抖,忙推了十一娘一把,“姑娘!”
十一娘不妨,惊呼一声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夙重华几步上前,十一娘一头扑入夙重华的怀中。
鼻子撞上坚硬的胸膛,十一娘疼的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夙重华忙扶好她,“十一娘,你没事……”
看到十一娘红着的眼眶,眸中满是心疼,“怎么了?”
十一娘瞧着,突然笑起来,一头扎入夙重华的怀抱,搂住他的腰,“没事。”
研夏猛的瞪大了眼,直勾勾的瞧着二人。
夙重华很是欢喜十一娘对他的亲昵,可对着研夏那双铜铃大的眼睛,他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不待说什么,研夏突然反应过来,扭头转身一溜烟儿的跑回了自己屋,快的就一眨眼的功夫。
这下轮到夙重华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
却也不急着说什么了,轻轻拥住十一娘娇软的身子,忍不住在她头顶印下一吻。
研夏趴在门边透过门缝偷看,见到此景,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微风吹来,掀起两人衣摆,翩然似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远远瞧着,好看的像一幅画,研夏忍不住喟叹一声。
“三爷,晚饭备好了,您看是摆在……”魏管事快步走来,开口就招呼夙重华,可惜话没说到一半,就被眼前的美景,吓着了。
夙重华淡淡撇了魏管事一眼,面无表情。
十一娘缓缓退出夙重华的怀抱,也淡淡看了魏管事一眼,伸手牵了夙重华的手,又抬头朝他粲然一笑,“走吧,去吃晚饭。”
夙重华的目光落在两个交握的手上,一个葱白细长、柔若无骨,一个骨节分明、强劲有力,不由笑入眼眸,“好。”
扭头看向魏管事时,声音淡漠,“客厅。”
客厅,什么客厅?
魏管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要他把晚饭摆在客厅。
瞧着含情脉脉看十一娘的夙重华,魏管事摸了摸额头的汗,嘀咕,“三爷这变脸的功夫还真快!”
转身去张罗婆子把饭端来客厅。
用过饭,夙重华给十一娘看得了夙重耀至少三个月起不来床的那则消息,十一娘不由笑道,“报应不爽!三个月,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夙重耀盯着那则消息,也笑着点头。
两人眸底却有着惊人相似的冷意。
又说到去落星湖的事,夙重华叮嘱十一娘万事小心。
十一娘笑着应下。
两日后,十一娘留下研夏守门,独自一人去了落星湖。
落星湖的街道满是走南闯北的客商,大大小小的客栈酒楼前站满了吆喝招呼客人的小儿,十一娘绕了个圈,将马匹丢在了一个小客栈,换了身衣裳去了千金台。
千金台依然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门口几个身着大红喜庆利落衣裳的小厮笑意盈盈,一溜嘴的吉祥话招呼客人往里走,十一娘笑着随人流往里走。
入门处,还是千金台内最大的赌桌,一位老先生正在摇骰子,底下伺候的小厮叫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买大买大!”
“买小买小!”
“连开三盘大了,这次一定是小!我压下!”
“你放屁!十八盘大都开过,才三盘大算个屁!我赌大!”
“……”
一群赌客你推我搡的叫着。
就见小厮抬了手往下压,一边道,“开盅啦!买定离手最后机会了,各位大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然后是一片热闹的大小争执声。
“大大大!”
“小小小!”
“开了,十六点,大!”
“怎么又是大!”有人埋怨道,“连根四把,把把都是大!”
“下次说不得就是小了,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有人红了眼。
“哈哈,我就说还是大,赚了赚了!哈哈……”
“真给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
十一娘笑笑往里走,正想抓个小厮问顾子洲在哪,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买定离手,爷做庄,猜点数,连对三局者,赌银翻三倍!”
“少东家慷慨!”
“少东家一言九鼎!”
“我猜八点!”
“我猜十二点!”
“十三点……”
“十点!”
“十点……”
“八点!”
众人拥挤在小小的赌桌前,眉开眼笑的冲赌桌对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叫着。
只见那男子身着一袭锦蓝长衫,两只袖子撸到了胳膊肘处,一头黑发玉冠束了一半,另一半随意散着,胸前亦垂了不少。
男子一张俊朗的容颜上满是狡黠之色,与身边的小厮使眼色,怂恿众人下注猜点。
十一娘一怔,将男子的脸与记忆中那张每次见面都气急败坏的稚嫩脸庞重合,不由笑了,恰那男子抬头,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十一娘,先是一怔,后露出疑惑的表情,被众人催着开盅,还多看了十一娘两眼。
十一娘笑,伸手拉了一个走场的小厮,问道,“你们大少爷可在?”
那小厮将十一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点头,“您是?”
“我与你们大少爷有约,你去禀告一声,就说故人来访。”十一娘道。
小厮一愣,又将十一娘打量了一番,才笑道,“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
“不用了。”两人身后,走来一袭红衣的少女,眉眼略带英气,五官清秀,那小厮一看见她,脸上的笑立刻盈满十分,“红月姐姐。”
红月没看小厮,朝十一娘弯了唇角,“夏姑娘,大少爷等候多时了,请。”
又朝小厮摆了手,“去忙你的吧。”
那小厮满脸笑意,告退的时候对十一娘笑的很是十二万分真诚,“姑娘有什么事尽可招呼小的,小的排号十八,取要发的谐音,最是吉利不过的。”
十一娘笑着点头。
红月斜了角落里的俊朗男子一眼,十一娘也斜了一眼。
“夏姑娘,请。”
半分没有要她去跟顾子宴打招呼的打算。
十一娘一笑,从善如流的跟着她上了二楼。
顾子宴本就对十一娘有些关注,又见大哥的贴身婢女亲自来迎,眸底的疑惑更甚三分,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再没了开盅玩点的心思,胡乱的摇了摇骰子,塞给了一旁的小厮,大步朝楼上走去。
小厮讶然,“少爷!”
不是说要连开十八盘小的吗?
“爷有事儿!”顾子宴不回头的丢给小厮一句话,奔上了楼。
却不想被红月挡在门外,“二少爷,大少爷正在里面会客,您不方便进去。”
“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哥什么事我不知道的!”顾子宴撇了撇嘴。
红月笑道,“二少爷若是无事,不妨稍等片刻。”
顾子宴瞥她一眼,“谁说没事?爷有事!”
红月依然笑着不让道,顾子宴气结,转而笑着凑上前去,“好姐姐,你告诉我刚才你领上来的那姑娘是谁,我就不进去了,可好?”
红月看他一眼,笑,“刚才那个姑娘……”
顾子宴希冀的点头。
“二少爷也认得的。”红月一句话概括了。
顾子宴傻眼,他认得的?他认得的姑娘海了去了,会是谁?他也认识,大哥也认识的?
红月也不再多话,笑看顾子宴。
顾子宴皱眉苦思半响,轻轻的啊了一声,“是不是那个臭丫头?!”
红月挑眉。
顾子宴脸上已换了愤愤然的表情,“肯定是那臭丫头!那双眼睛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从我家拿了那么多银子就开溜……”
也不管红月拦在门前,张口就朝房间里喊,“夏十一,你给我出来!我要一雪前耻!”
屋内正说着话的二人同时抬头,顾子洲懒散的敲着骨扇,“舍弟念了十一姑娘不少日子,十一姑娘要不要见上一面?”
十一娘想了想,突然道,“也好。”
顾子洲敲着骨扇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十一娘一眼,十一娘垂首去喝茶。
顾子洲笑了一笑,开口,“红月,让他进来。”
红月一声“是”还没说完,门就被顾子宴推开,人直接闯了进来。
看到窗边躺在美人榻上,神态慵懒的顾子洲,叫了声,“大哥。”
又去看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的女子,五官虽很陌生,那双眼睛却格外熟悉,顾子宴不由皱起了眉头,围着十一娘转了一圈,嘟囔道,“先前看着长的还挺水灵,这会儿怎么跟长残了似的……”
一边说还一边惋惜的模样。
顾子洲看了弟弟一眼。
十一娘抽了抽嘴角。
不一会儿,就笑着凑到十一娘面前,“夏十一,你在江海可还欠我一场赌,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咱们来个一决高下,如何?”
“好啊。”十一娘淡淡道。
顾子宴一愣,眨了眨眼,“你答应了?”
又扭头去看顾子洲,“大哥,你听见了吧?她是不是答应了?”
顾子洲斜了十一娘一眼,在弟弟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点头。
顾子宴就扭头将十一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脸不敢确定,“你真的是夏十一?”
十一娘翻了个白眼,伸手,“骰子、骰盅。”
顾子宴哪会随身带那个东西,就要去外面找,红月推门进来,递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正放着骰盅和六颗骰子,“二少爷。”
顾子宴怀疑的将托盘放到十一娘面前。
十一娘也不多话,拿了骰子装入骰盅里,抬手摇了几下,落在桌子上,“赌什么?”
“赌点数,三局两胜。”
十一娘一笑,“彩头?”
顾子宴蹙眉,想重算旧账,又觉得有失千金台少东家的身份,思忖片刻,问十一娘,“你说彩头要什么?”
“一口价,十万两银子!”
“你又来抢银子!”顾子宴唬的跳起来,指着十一娘,大声道。
十一娘淡淡一笑,“少东家怕了?”
顾子宴一下子就炸了毛,“谁怕了?赌就赌!十万两银子而已,我们千金台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顾子洲挑了挑眉。
红月忍不住抿了抿唇。
三局两胜,结果下来,自然……
“怎么可能?!”顾子宴瞠目的瞪着十一娘骰盅里落起来的一叠骰子,最上面的赫然是中间一点红。
十一娘淡淡道,“一点,你输了!”
顾子宴两局,十一娘均猜对了点数,而十一娘的两盘,顾子宴一盘也没猜对!
“我不信!我们再来!”顾子宴叫道。
“子宴!”
顾子洲淡声叫了弟弟,“愿赌服输!”
“我不服……”顾子宴还待说什么,被顾子洲“嗯?”的一声打断,哭丧着脸指责十一娘,“她使诈!”
十一娘不做声。
顾子洲无奈的笑,“十一姑娘勿怪,舍弟……”
想到顾子宴本与十一娘同岁,十一娘已这般聪慧,顾子宴却还尤带着孩子气,不由叹了一声,吩咐红月,“给十一姑娘准备十万两的银票。”
红月看了顾子宴一眼,福了一福,开门而去。
顾子宴沮丧的垂下了头。
十一娘收了骰子到骰盅,又摇了一次,“这次是多少?”
顾子宴适才正在生自己的气,哪里有注意十一娘是怎么摇的骰子,正要赌气随便说个数,却见十一娘眨着大眼睛,狡诈的笑,“猜对了,这十万两还是你的。”
顾子宴的眼睛就亮了。
“真的?”
“一言九鼎。”
顾子宴就围着骰盅转起圈来,一边走一边看十一娘。
顾子洲笑着摇头。
片刻,红月拿了一沓银票进来,看到两人不由疑惑,顾子洲朝她轻轻摇头,红月便笑着将一沓银票放到骰盅的旁边,“夏姑娘,这是十万两银票,都是一千两一张的。”
十一娘点头,道了句有劳。
顾子宴突然出声道,“十三点!”
十一娘挑眉,“确定?”
顾子宴看她一眼,“确定!”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大不了爷不要这十万两银子了!”
十一娘却嫣然一笑,道了句,“倒是我小巧少东家了。”
顾子宴蹙眉看十一娘,疑惑她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不想十一娘一把抓了骰盅,打开来,底下躺着六颗骰子,点数正是他口中的十三点!
顾子宴不敢相信的看着十一娘,“你、你……”
“恭喜少东家。”十一娘将银票推到顾子宴手边,“这银票是你的了。”
又去看顾子洲,“劳顾大少爷派个人送我过去,我还没吃午饭,这会儿饿的紧了。”
顾子洲笑着起身,“正好,我也饿了,一起过去吧。”
又朝红月使了个眼色,红月会意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顾子宴这才跳脚大叫,“夏十一,你给我回来!”
“二少爷,怎么了?”红月笑着去拦。
顾子宴一把抓了红月的衣袖,指着桌上的骰子道,“那丫头是不是使诈了?我随便猜的点怎么可能那么巧?你有没有看见……”
红月的眼神闪了闪,笑,“十一姑娘并没有动什么手脚,二少爷是真的猜对了!”
“真的?”顾子宴却不敢相信,他在夏十一手底下可没少吃亏,夏十一从来就没让他赢过,怎么可能刚刚好是十三点?!
红月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真的!”
红月的神色显然取信了顾子宴,他眼底的不确定慢慢消褪,裂开一张笑颜,“哈哈!终于赢夏十一一次了!赢她了!”
红月垂了眸子,掩去眸间怪异的神色。
她刚才若是没看错,夏姑娘在开盅的刹那碰了三个骰子,一瞬间改变了骰子的点数,可为什么要改呢?
子洲少爷显然也看到了夏姑娘的小动作才对她使那个眼神的吧?
顾子宴开开心心的抱着银票走了。
红月目送他离去,忽然叹了一口气。
子宴少爷什么时候能有夏姑娘的一半稳重精明,子洲少爷也不会这般牵挂顾家了!
……
十一娘与顾子洲上了马车,一路往郊区而去。
约半个时辰,出了落星湖城,两人一路无言。
又两刻钟,马车停在一处低调的庄子前。
看门的两个小厮瞧见马车来,一个忙上前来牵了马,待看到车内坐着的是顾子洲,笑着叫了声,“大少爷。”
门口的小厮就一溜烟儿的往庄子里跑。
不多会儿,庄子里的管家迎了出来。
顾子洲摆了摆手,管家在前带路,顾子洲与十一娘边走边道,“你那些家人都住在后院,前面自有管家招呼,都是我的人,即使有人来打听,也透不出去半点消息。”
十一娘点头。
顾子洲又吩咐管家,“派人去给夏老爷、夏太太送信,就说十一姑娘来了。”
管家躬身应,“是。”
招了一个小厮去跑腿。
小厮飞一样跑去了二门,跟门上的婆子嘀咕了两句,那婆子就遥遥往甬道那边看了一眼,瞧见了熟悉的人影,就忙跑去报信儿。
等十一娘与顾子洲到二门时,夏承和与罗氏一群人已等在了门口,见到十一娘,罗氏猛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十一娘,“十一娘!”
十一娘一愣,抬眼却看到眼前一群人担忧的眼神,三个弟弟妹妹叫着抱住了十一娘的腿,“十一姐!十一姐!”
连最小大人的夏继贤都扑了上去,口口声声叫着,“十一姐……”
十一娘的心蓦然柔软起来,她上一世求之不得的东西,如今全有了。
十一娘的头在罗氏怀中蹭了蹭,柔柔的叫着,“娘。”
“你这个死孩子,你想吓死我们啊?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我们……”罗氏抬手打了女儿的后背一下,带着嘶哑的声音骂着,骂着骂着就哭了起来。
罗家老太太就去打女儿,“好好的你打孩子做什么?”
眼圈在下一刻也红了。
罗家老爷子瓮声瓮气道,“大太阳的,多热的天儿,把孩子晒着了,回屋回屋,都回屋去说。”
罗氏不肯松手,十一娘笑着,却没忍住酸涩的鼻子,将罗氏搂的紧了些,“娘,我没事儿,你看,我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三姐也没事,八姐也没事,瑶姐姐也没事,她们都好好的……”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罗氏又打了十一娘两下,才松开手,上下左右的打量。
十一娘在罗氏红着的眼睛下转了一圈,笑嘻嘻的道,“娘,你看,八姐还说我胖了一圈儿……”
“就你那小身板儿,胖的起来才怪!”罗氏破涕为笑。
十一娘也笑。
弯腰抱了抱三个弟妹,在每人额头上亲了一口,挨个叫人,“豆豆,毛毛,猫儿,想姐姐没有?”
三个小家伙满脸通红,眼睛如水晶葡萄似的瞪着十一娘,一眨一眨的,惹人怜爱。
“想了。”猫儿眨着眼,软软亲了一口,“猫儿想十一姐了,大哥也想了,二哥也想了。”
十一娘笑着去看两个弟弟,“真的?”
毛哥儿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去看豆哥儿,豆哥儿的脸涨的最红,长长的睫毛蒲扇蒲扇的,看的十一娘心底一片柔软,忍不住又凑上去,在三人脸颊上亲了一口。
“十一姐!”毛哥儿笑着扑到十一娘怀里,“毛哥儿想了。”
豆哥儿眨着眼,眸底全是羡慕。
“豆哥儿?”十一娘伸了手,看弟弟。
豆哥儿惊喜的眨着眼,小小的手放入十一娘的手中,被十一娘拉着拥入怀中,才闷闷出声,“豆哥儿也、也想十一姐。”
十一娘心里软软的,“姐姐也想你们。”
罗氏抹着眼泪,夏承和拍着她的手安抚。
一群人簇拥着十一娘,每个人脸上都是宽慰的笑。
顾子洲瞧着,脸上的笑慢慢褪去。
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没有这样温暖的画面,有的只是爹娘的争执,姐妹之间的争风吃醋,叔伯之间对权利的追逐!
而他,做为慕家唯一的嫡子,唯一的儿子,在慕家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他想要女人,叔伯们能从大安各地选了最好的送到他屋里;他想要珍玩,叔伯们能千万百计不管别人家破人亡也要送到他面前……
那一年,他听了叔伯们几句闲话,不知怎的,忽然看不顺眼夙大将军耀武扬威,决定上战场让夙大将军为自己争军功,压他一头!
叔伯们也说历练历练好,还为他讨了个主帅的官职。
他高高兴兴上了战场,才知道,战场就是一个炼狱场,战场就是一个焚尸场,他几乎僵硬了手脚,不知如何发挥,惶惶下,被人一箭射中……
“大少爷……”
有人叫他。
顾子洲抬眸,扬起惯常的笑脸。
却看到一家人含笑的脸,眸底满满的全是感谢。
十一娘笑道,“我娘说他们已经吃过午饭了,不过为了答谢你,要亲自下厨做几道菜,顾大少要不要进去尝尝我娘的手艺。”
罗氏在一旁笑着点头。
顾子洲也笑,“恭敬不如从命,子洲叨扰了。”
一群人笑着说不会,请他进去。
顾子洲从善如流。
二门内,有一条绿荫长廊,像极了幼年他生活过的那个小院里的一条,那里,他学会了把自己犯的错赖在别人身上;那里,他学会了想得到什么就能有什么;那里,他被养成了一个纨绔子第。
他走在绿荫下,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的投下来,落在地上。
顾子洲一笑,他刚醒来那几年,常常想,若是父母给的关爱不是溺爱,若是叔伯们给的宠爱不是捧杀,他会不会就不会死那么一遭?
他会不会……就能活的长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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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卡了,三千明天补。
明天要更一万三,压力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