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郎中随侍王府,出诊一次加上赏银约莫可得一两银子有余。一月里零零散散的,除去日常吃喝开销,总能攒下十五六两纹银。
可京郊两亩地的宅子少说也得逾千百两,论他再怎么富贵,不吃不喝至少也得攒下五载。可众所周知,他因无牵无挂,日常用度极尽奢靡。但看腰带正中镶嵌的那颗白玉,至少也得七两之数,他这般富贵,实非寻常事。
褚郎中显然对毓泰知晓他这些隐秘事感到震惊,那京郊的宅子地契上写的并非是自己的名讳,永利赌坊的赌账也是黑账本,是绝对不会对毓泰一个外人披露的。他怎会知晓这些?
虽说毓泰说得一字不差,但褚郎中仍是一口咬定自己并无他口中所说那些荒诞之事,更一味陈述自己冤枉。
毓泰见他不见棺材不掉泪,浅笑着说:“你不认也无妨,可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面前坐着的是何人。王爷想查何事,即便是埋在黄土地下十丈的深度那也是能挖出来的。你偏要等到那时撕破了脸将证据摊在你面前,你才肯承认是何人给予你的这些富贵银子吗?”
他步步逼近褚郎中,蹲下身来迫他与自己面面相觑,猝然发狠道:“如若非要王爷查出这事儿你才肯认,那便是蓄意瞒上,浪费咱们这么多时间精力,到时即便王爷肯放过你,我这拳头可也不是好应付的。”说着用力一拳挥舞至褚郎中面门中收力停下,拳风扫过褚郎中面颊,吓得他惊呼一声身子后仰翻了个跟斗。
这一跟头正翻到了曦尧足边,曦尧顺势在他背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道:“贱犊子再敢隐瞒,仔细我叫哥哥将你丢入油锅里去!”
褚郎中哪里受得住这接二连三的惊吓,只得招认钱银皆是婧敏赏赐下来的。
这话说出口,婧敏闭目咬牙,暗道糟糕。
有意相瞒之人一旦扯开了话口子,后头的事相瞒便也欺瞒不住了。
褚郎中言明,他曾予过婧敏大量的没药,至于她作何用便不得而至。
另外,他还曾将红花晒干研磨成粉,教给婧敏如何将红花粉末放入吃食中不为人察觉的法子。
红花一物,活血破瘀效用大胜没药,乃为伤胎利器,孕者禁食。
子青听罢再难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她抚着胸口恸哭不已,泪眼含恨瞪着婧敏质问道:“妾身自问从未得罪过主子福晋,你为何要这般害我?我日日恭谨往你房中请安,只有你房中的吃食我是敢放心用下的。你又体贴,日日做着和我胃口的吃食,我孕中贪嘴,一来便停不住。想不到......”她哽咽须臾,待鱼儿护着她轻抚她后背才缓和了气息,呜咽道:“想不到却是你要害我!”
“胡说八道!”婧敏色厉起身,引着众人执意的目光拔高了声调,底气十足道:“究竟是谁将你们一个二个搜罗了来污蔑于我?”
曦尧闷哼一声,低骂了一声做作,而后躬身向胤禛说到:“王爷明鉴,这事儿如今昭然若揭,谁是人谁是鬼一眼便可分明。可怕的是有人佛口蛇心,日日吃斋念佛心思却如此歹毒,实在令人汗颜。”
一时间婉贞与文姜也不敢再多嘴什么,储兰则是一副痴儿模样看着热闹,本就不愿多事的若娴更是端直起身与胤禛说:“王爷,妾身听得头疼,想回房歇下了。”
胤禛颔首不语,储兰则起身跟着若娴一并往房外行去:“若娴姐姐身子不舒坦,我便跟这样一起照顾。”
待她二人走后,殿内仍是热闹非凡。
子青伤心垂泪呜咽声不止,鱼儿从旁一直劝慰着。曦尧与婧敏剑拔弩张,婉贞与文姜隔岸观火,一件房中六个女人,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委实令人发怵。
胤禛渐也明白了鱼儿行此事的用意,她无谓争宠,且一向与婧敏要亲密多过曦尧。如今肯帮曦尧脱罪,足以说明她只是想给子青讨回一个公道,也不愿胤禛再受人诓骗。
尽管他待婧敏宠爱不及,总也算是相敬如宾。
重重罪证皆将这事儿引至婧敏头上,实也令胤禛震惊不已。
他深深凝一眼婧敏,长叹中尽是失望气息:“是不是你?”
婧敏愕然一怔,霎时有泪夺眶而出。
她摆正衣襟端直跪在胤禛面前,沉声道:“今日事妾身百口莫辩,可这事儿决计不是妾身做下的。”她看一眼鱼儿与子青,垂泪不已:“妾身也实在不知,为何鱼儿与林掌事会联合起来这般相待妾身。妾身......”
鱼儿再看不惯她虚伪假面的样子,呛声打断了她的话:“主子福晋若觉得冤枉,大可自证清白。您和褚郎中要了那些的没药、红花,且都是伤胎害人的好东西,事发后用没用尽尚是未知之数。保不齐您房中如今还留着那罪证在。您可敢让人搜房?”
婧敏做事向来小心,事成之后定然即刻撤手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又怎怕人在她房中寻出半分罪证?
于是便道:“搜便搜,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便是将这房推平了去我也不在乎!”
胤禛沉声令道:“毓泰,你领着人,在房中寻一寻。”
毓泰领命,携两名家丁将婧敏房中彻头彻尾搜了个遍。
然而令他和鱼儿都感到意外的是,鱼儿藏在婧敏房中花樽里的那些没药,却离奇消失了。
他冲鱼儿使了个眼色轻轻摇头,而后回胤禛话道:“回禀王爷,上下搜查过,并无不妥。”
这‘不妥’二字砸入婧敏耳中,落在她心尖上,她旋即心存定数,铆足了劲在胤禛面前唱起了大戏。
“王爷,妾身冤枉,还请王爷明察。”
她哭得梨花带雨,柔弱楚楚,连鱼儿看了也有几分心软。
曦尧见她如此连声冷笑:“证据确凿的事儿,何人能冤了你?你冤枉我时精神头可足着,现下在这儿装什么?念佛诵经都渡不了你那颗肮脏的心,眼泪珠子难不成还能将你洗涤干净了?真真儿是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