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若是换了旁人,脸上肯定挂不住。
但叶辰只是神色如常地笑了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直起身后退半步,平静地注视着她:
“我们之间好像存在不少误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
魏清颂不动声色看着他。
是,也许他没说假话,他对她没有恶意,因为他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其他无辜的人,甚至整个棠州。
慕安心理机构的异常、棠州飙升的犯罪率、他和敖子安的关系,以及他有意无意的接近,种种迹象表明,他一定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但她没有证据,所以他肆无忌惮。
对这种心怀鬼胎之徒,魏清颂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冷若冰霜道:“不是戴了张人皮面具,就能掩盖住狼子野心。叶辰,我并不在乎你是否有敌意,也不关心你在计划什么,更不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所以你大可不必三天两头往我跟前凑,昭显自己的存在感。”
“你不是很了解我吗,那就更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不计后果,所以我奉劝你,藏好你的狐狸尾巴,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到时候狼狈收场。”
说完,魏清颂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强忍着脚腕的刺痛,起身离开。
她不知道叶辰对她到底了解多少,也不想去猜。
之前她一直认为,叶辰此人危险又神秘,既然看不透,索性尽量避开,不与他过多牵扯,就不会给他可趁之机。
如今看来,却是她短视了,叶辰根本不是冲着她来的,她的退避,什么都阻止不了。
那天在育森疗养院,看到他和敖子安相谈甚欢后,魏清颂才想明白这一点。
本来有些话,她不想摆在明面上说,当然,叶辰也不是那种被三两句警告就吓得退缩的人。
但今天华荣昌死了,死在了戒备森严的看守所。
不对着叶辰发泄一番,实在难以平息她即将燎原的怒气。
魏清颂扶着墙一瘸一拐走到办公室门口,陆景明正好出来。
他目光一紧,迅速上前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皱眉佯嗔:“不是让你等我吗,难道我问出了线索,还会瞒着你不成?就这么不信我?”
魏清颂自知理亏,心虚地低下头,细声细气道:“没有,就是遇见了讨厌的人,不想被影响心情,所以就来找你啦。”
她没有指名点姓,但陆景明瞬间就想到了叶辰,他抬眼看去,那抹白色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陆景明沉着脸,眼底浮现冷意。
他低头看她,锐利的冷意尽数敛去,语气轻柔:“把他赶走不就好了,脚扭伤了还走这么快,本来没事,这下反而可能伤到韧带,你想当小瘸子么?”
魏清颂被他抱着,细长手臂自然地搂住他,听见他的数落后,猫似的往他怀里钻,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闷哼了两声,以示自己的不服气。
温热的鼻息透过薄薄的面料触及肌肤,陆景明的耳朵瞬时红了起来,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开始发热,他喉头一滚,余下想说的话也尽数被咽了回去。
他忽然很想放慢脚步,越慢越好,直到看见她脚踝处的红肿,这才懊恼地摒弃了旖旎的念头,加快脚步走向急诊外科。
好在魏清颂的扭伤并不严重,一两周就能恢复。
但医生还是嘱托说,尽量减少活动,避免加重肿胀,影响患肢恢复。
陆景明道过谢,扶着魏清颂往外走。
走出科室,他就单膝蹲下:“上来,我背你。”
魏清颂却想起来他肩上还有伤,自责地不肯动:“医生说了,你的伤不能剧烈运动,刚才你抱着我走了这么远,要是伤口裂开了怎么办。我不疼的,你扶着点我就好了。”
“不疼?上药时是谁疼得呲牙咧嘴,揪着我的手不肯放?”陆景明面无表情拆穿她,伸出手臂,露出她留下的红印。
铁证如山,魏清颂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可我也担心你呀,你出院时答应过我的,不逞强,什么都听我的。”
“我没逞强。伤口恢复得很好,这不是穿透伤,也没伤到骨头,只是看着吓人,没你想得那么严重。”陆景明见她记挂着自己,纵使伤口还会疼,也不再觉得疼了。
“况且,你这么轻,背你又用不着多少力气,算什么剧烈运动。”他维持着半蹲的动作,拍拍肩膀示意,“颂颂,现在该谨遵医嘱的是你,乖一点。”
魏清颂说不过他,只好小心翼翼趴了上去,绷着身体,生怕压到他的伤口。
陆景明身形高大,肩也宽厚,每一步都走得稳健,魏清颂只觉得莫名的安心,心底那点因华荣昌之死而产生的阴霾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去停车位的路上,陆景明说起了华荣昌的情况。
他是因为心力衰竭并发心律失常而死。
这是医生给出的诊断,但华荣昌并没有心脏病史,这里面,大有问题。
他真正的死因,还得等法医检验的结果。
上车后,魏清颂如来时一样,神情恹恹地靠在车窗上:“那两个值班人员说得没错,看守所有完备的监控,救护车也一样,急救人员还会随身配备视频记录仪。在这两个过程里,外人都没可能接触到华荣昌。”
“无论是在哪个环节动手脚,难度都很大,太容易暴露。”
“如果做这件事的人,根本就不怕事迹败露呢?”陆景明冷不丁接过话,打断她的冥思苦想。
魏清颂愣了下,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我只说不会向那两个值班人员追责,可没说整个看守所都能摘出去。”陆景明目光微凛,“在急救过程中,想要趁乱注射毒药,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我更倾向于作案地点是在看守所,除非华荣昌的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是装出来的。”
而他有什么理由要演这一出戏呢?
想要借病逃跑?华荣昌还不至于天真到这个地步。
想要装病离开看守所,趁机去见什么人,这倒是有可能。
魏清颂忽的想起叶辰那张斯文的脸。但她记得,叶辰是肝脏方面的专家,并不涉猎心外科,他也接触不到华荣昌。
当然,如果他收买了旁人,那就另说。
她想,这也是陆景明想要表达的意思,如果做这件事的人不怕败露,那极有可能是被钱财收买的生面孔。
若真是如此,那情况就糟糕了。
愿意豁出去做这种事的人,必定是身处绝境,所以才无所畏惧,也无所顾虑。
这样的人,就算找到了他,恐怕也无法得到他们想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