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贻琦先生宣布解散后,同学们渐次离开,在大家好奇且探究的目光中,于浩洲将廖灿星和陈确铮叫到自己身边。
“你们俩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苦战了一个多月,南昌终究还是没有保住,我被紧急召回南京,马上就要动身去机场,临走前再来看看你们。灿星,这箱子里是你母亲托人给你带的东西,你收好。”
廖灿星紧咬着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皮箱很大,也很重,陈确铮很自然地从卫兵手中接了过来。
于浩洲将手放在陈确铮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两个男人相互对望,彼此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卫兵走到于浩洲跟前,神情肃穆地耳语了一句,于浩洲微微点头,深深看了廖灿星一眼:
“灿星,于叔叔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父母担心!”
廖灿星忍不住扑到于浩洲的怀里,低声啜泣起来,随后埋着头瓮声瓮气地说:
“于叔叔多多保重,一定要帮我跟爸爸妈妈报个平安,就说我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担心我!跟我爸爸说少抽些烟吧,他肺不好。还有妈妈,妈妈她肠胃不好……”
于浩洲慈爱地摸了摸廖灿星的头,露出一切了然的微笑,轻轻点点头,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擦去了廖灿星脸上的泪,脸上的神情从温柔变得坚定,随后利落转身,在众人的目送中迈步走远。于浩洲上车后,随行士兵关上车门,一阵轰鸣,道奇扬长而去。
这开学典礼上的小插曲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看到周遭同学探究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的议论,廖灿星这才意识到刚刚这一幕实在是有些惹人眼目了,赶紧拉着陈确铮逃也似地从众人的注目中跑开。
谁也没有留意到远处的一个人从头至尾地目睹了这一切后,在原地伫立良久。
虽然皮箱极重,但陈确铮知道廖灿星早已迫不及待了,便迈开步子,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廖灿星的宿舍。把皮箱放到廖灿星的床上之后,陈确铮便干脆利落地跟廖灿星告了别:
“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跟妈妈‘共处’的时光啦!”
一路上廖灿星着急得紧,如今当她抚摸着结实的牛皮箱面,却反而不敢打开了。
梁绪衡走过去搂住了廖灿星的肩膀:
“小灿星,怎么不打开呀?不想知道你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吗?”
曹美霖一早就盯着这个大皮箱不放了,从那厚实的皮面和闪着温润光泽的黄铜搭扣便可以看出这皮箱是真正的高档货,见梁绪衡开了口,她赶紧跟着说道:
“就是就是!光看着这皮箱就值钱得很,里面的东西肯定更了不得,小灿星,快打开给我们开开眼啊!”
见廖灿星还在犹豫,楚青恬走到廖灿星身边拖住她的手,轻声说道:
“小灿星,这是你妈妈寄给你的东西,你要是不想让我们看的话,我们可以……”
廖灿星立马摇头:
“怎么会呢?!当然不是这样,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想我妈妈了。”
梁绪衡了然一笑:
“近乡情更怯,我明白。”
“啪嗒”两声响,廖灿星扳开了铜扣,用力一掀,大皮箱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箱子一打开,里面的一应物什便扑了出来,跃入眼帘,一股高档香水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之中,曹美霖的惊叹声紧随而至。
“天哪,全都是好东西!”
廖灿星的手掠过各色花样的衣服、胭脂、香粉……最先拿起了一个很旧的穿着公主裙的胶皮娃娃,虽然被悉心保存得很好,但仍旧可以感受到年代久远的气息。廖灿星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随即举起来朝着大家晃了晃,眉头无奈地皱着:
“我小时候每天都要抱着这个娃娃睡觉,妈妈也真是的,还拿我当小孩子呢!”
曹美霖早已心急火燎,赶忙上前几步:
“小灿星,跟你做了这么久的同学,还不知道你家这么阔气呢!有这么些好东西,看什么娃娃呀!”
廖灿星一听这话,立马站起身来:
“我现在什么也不缺,这些东西我也用不过来,若是姐姐们有喜欢的,送给你们再好不过了。”
“真的吗?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得了首肯,曹美霖便立马在箱子里翻拣起来,她的手指小心地触碰着并每一样物什,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把每一样都据为己有,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闯入别人家中的小偷,没来由地心虚。
灿星的母亲考虑得十分周到,从雪白的蕾丝内衣到柔软的粉色睡袍,再到外穿的旗袍,一应俱全。那旗袍从薄到厚,剪裁和花纹各异,曹美霖抚摸着精致的布料,只觉得爱不释手:
“你妈妈可真心疼你,我一辈子都穿不起这么好的旗袍呢!还有这些口红和香水,都是进口的吧,上面的字好像不是英文呀,我一个都不认识!”
曹美霖口气中的羡慕藏也藏不住,廖灿星见她如此喜欢便说道:
“美霖姐,你看上哪一件,我送你呀!还有这些瓶瓶罐罐,我整日素面朝天惯了,哪里用得上这么许多,你喜欢哪个便拿去吧!”
曹美霖一听廖灿星这话,眼睛立马亮了,她看不懂包装盒上的文字,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只看起来包装盒最大的香水,又选了一只大红色的口红,她旋出崭新的膏体,试着涂在嘴上,接着美滋滋地抿了抿,她有些羞怯地扭过头来寻求赞美,可其他人的眼光却全不在她身上。
“绪衡姐,青恬姐,你们也来选选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廖灿星把梁绪衡和楚青恬拉到身边,梁绪衡和楚青恬对视一眼,梁绪衡笑着摇摇头: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些都是你妈妈大老远给女儿精挑细选后带过来的,我们就不夺人之美了。”
梁绪衡“说者无意”,曹美霖“听者有心”,她面上讪讪的,却实在抵抗不住眼前的诱惑,她将手伸向那件最厚实的黑地彩花织锦裘皮内胆旗袍,双手拎了起来,试探着问廖灿星:
“小灿星,这件可以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