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大人指不定年前就回来了,到时老爷您再问不迟。”
“就是就是,如若不是,老爷您再骂大小姐不迟?”
“对啊,不还有家罚,让夫人亲自揍大小姐就是!”
“你们……你们知道什么?尉迟氏好容易顺下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复又伸出一手指着孙墨一脸坦然的“白眼狼”模样,恨恨地切齿骂道:
“这逆女而今是有恃无恐了——
什么大人回来就真相大白,现在你们大人也和这逆女一个鼻孔出气了……呼呼呼——你们不知道——自那日衙门回来,你们……你们大人就和老爷我不是一条心了——
呜呜呜……
早知养你这无父无母不忠不孝的白眼狼来天天怄我半世心,今日来现世报怄我,当初就该你一落地,把你直接勒死算了,真真是个来讨债的,逆女!
你怎么三岁没一病直接死断气!死了才干净!留在这里现我眼,算什么?
想气死我哈!
我尉迟氏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得你这么一个逆女——
呜呜呜……向我尉迟氏生平见着来门口要饭的,再穷再省也要抓上一把米,怎么就得了你这么一个逆女来这么报答我……
我不服,我不服啊……”
尉迟氏连哭带骂,哭得撕心裂肺,他恨啊,怨啊,为得孙墨这孩子,他烧了半辈子香,拜了一辈子庙,只想着她好,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能让一直和他置气的公公们能真正明白,他尉迟氏不是什么勾魂狐狸精,而是她们孙家的大贵人——
可他现在得到了什么?
公公们临终都不要见他,更不许他回孙家送殡为他们戴孝,说他是他们孙家的“林家女婿”,而墨儿娘也还真让他留京三年——
林鑫儿难道还是他尉迟氏的外戚了?
本以为积德行善终会有好报,他尉迟氏忍气吞声,憋着一股气,养育两个孩子,从不敢偏袒墨儿一分,更不敢少疼鑫儿半分,事事都压着心疼,凡有好事一定先顾着别人的孩子,即使孙梅甚至其他忍背地里偏心了墨儿什么,他尉迟氏都一定设法给鑫儿加倍补上——
而短了缺了什么,他也从来都是只亏自己和自己孩子,难道他又错了?
怎么……怎么就养出个孽障,为了个肖家狐狸精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干?人都说女儿大了为人父母后,就会懂爹娘苦,知爹娘恩,会更懂事更孝顺,年少乖张的,待年长也会孝顺听话了,可他为什么就没这种福气?
女婿不要脸,不知羞耻,在两姐妹之间跳来跳去,这个睡来那个睡去,毫无廉耻可言,两个丫头还当宝贝似的斗得你死我活,不但不顾手足情,外人面前也势若水火,而今……
墨儿连他这爹都不想要了——
最最可恨的事,墨儿这狼崽子,还拿他那群不明事理的公公们来压他一头!
心碎,痛,痛彻心扉——
小荡夫赶不走,还联合起一家子想把他当仇人,人心不古,他尉迟氏好人没好报啊!
尉迟氏猛捶心口啊,越想越气,还越委屈:
“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就让我这么一头撞死,省得睁这双眼,让你们都嫌——”
“老爷——”
“老爷——”
“爹——爹——您别这样,您这样让鑫儿和丑丑以后可怎么办?”
孙家一群男仆全抱住了作势要撞柱子的尉迟氏,鑫儿更是扑在前面,拉着丑丑跪在尉迟氏身前,和尉迟氏哭成了一团。
孙墨也哭,死死咬着两唇泪流不止,绝不出声。
肖腾则在那头抱着柱子哭,看着孙墨努力坚强到底的样子,听着公公尉迟氏字字句句钻心的话,心如刀绞,但他此时此刻除了心如刀绞,却也不敢再来趟着浑水,想说后悔不该那样,但……不那样,他和他的孩子今后又何去何从?
柳大人说,名节一事要早了断,他就是瞻前顾后,当断不断,所以才有这后来的诸多事端……
肖腾哽咽,生生地看着孙墨这方众人拽着拼死要往柱子撞的尉迟氏,哭得哭,嚎得嚎,既担心墨儿吃亏,更担心墨儿会架不住她爹这波架势,会不得不被迫真给他一纸休书——
就连十指已掐入廊柱,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只把身边的进宝和招财几个吓得想要如何又不知如何——
要知爷,素日里最是爱护这双纤纤素手!
“别拉着我,别拉着我,让我死了,就这么死了,正好遂了你姐姐和那小荡夫的双宿双飞,坏我孙氏门楣的心——”尉迟氏激动的心情本已因鑫儿母女的哀求缓下泰半,可不想他一扭头,竟看见了墨儿依旧一动不动的模样,心里的火气顿时又上来——
试问他这半生辛勤耕耘都为了谁?墨儿不听他话了,他活着就真没意思了!
虽然已无死的心,但……尉迟氏今儿就不信墨儿可以不要爹,还能不要她眼下正似锦的前程?肖家那小子胆敢和墨儿一起背负“逼死家翁”的骂名——
这可是要被问官下大狱的事儿!
“没脸活了——”尉迟氏嚷着嚷着便要试着往柱子上“奔”“奔”“奔”——反正,他今儿除肖腾之心已决。
起初尉迟氏那第一冲架势迅猛,这后来一次两次动作幅度收敛了许多后,不仅林鑫儿一眼就看出了尉迟氏的心思,主动挪开了她力横在尉迟氏和柱子间的身形,就连迟钝的孙家家仆觉察出大大大地不对劲来,忙一个个递眼色,一边假意使劲拉,一边“焦急万分”冲着墨儿喊:
“大小姐!大小姐!”
冷眼旁观许久的孙墨,早已在东宫炼的日渐妒火纯青,如何会看不出这其中伎俩与目的!若尉迟氏第一次要冲动撞柱,她还心里惊了那么一下,下意识想拦,只因内心痛疼的挣扎而顿了那么片刻的话,后来……她最后的一丝担心,再度被“戏”冻在了冷笑里。
伴着一声“咚”地脆响,横了一条心,彻底对尉迟氏绝望了的孙墨如“所有人所愿”地跪在了尉迟氏脚下,呈叩头状:
“都是女儿不孝,还请老爷不要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