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梅和尉迟氏可是成亲了三十余年，孙梅对尉迟氏的专一，那可是羡煞无数京城贵夫。
应天府尹敢断这家务事吗？
“快——去请尉迟大人，就说了不得了……”
趁着这里还没闹得不可收拾前，应天府尹赶紧派人快马加鞭去请距离这里不远的尉迟性德——唯求这姐妹，千万别又眠在了楼哥的怀里，耽误了时辰！
应天府尹冷汗叭叭地掉。
“你……你刚说什么？”
终于从惊吓中回神的尉迟氏，这次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有踉踉跄跄的脚步，手还有点抖。
孙梅被尉迟氏“骗”了三十余年，此刻一眼就断定这是尉迟氏又在“装”，她是傻，但再傻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再被骗的道理？
孙梅冷笑了声：“你心里不是该最清楚？”
“等等等！”应天府尹一看势头不好，赶紧下来当和事老，“俗话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二位都是咱们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何苦呢？
要吵，也别当着女儿女婿亲家的面吵，这岂不是让小辈们为难？也让本官为难不是？”
尉迟氏咬唇，含泪忍了。
孙墨素来爱面子，不是尉迟氏要伤害她墨儿，她断然不会说一个字。
“这就对了，先都喝杯茶，消消气！来人，赶紧上茶——再都上个座，一家人，何必这么较真不是？”应天府尹觉得自己这那是在审案，分明是在让她今儿没觉睡。
“这个伤不轻，啊，请个大夫来看看！”应天府尹来做好人。
然，太了解尉迟氏对她态度的墨儿，不待尉迟氏开口，立刻先自己主动要求道：“大人，是好心，不过还请大人请大夫前，先让仵作来验上一验，做个记录画个押才好！”
这话尉迟氏是打算要说的，但听墨儿替他说出来，还字字如他心中所想……刚平静的心瞬间又是种涩涩的滋味：
墨儿果然也在怨他……可大家都做好好人，难道不就只能他一个来当这个坏人？难道一个父亲望女成凤有错？他不就稍加严厉了些？
委屈，但尉迟氏不说，他相信，终有一日墨儿有所成时，会知道是谁一手铸就了她，到时孙墨和孙墨一定跪在他面前，请求他原谅的。
尉迟氏不吭声，默认。
孙梅心沉，笑自己，难道她刚才还对这个男人抱过一丝幻想？以为他对墨儿还有一点，那怕一丝父女亲情——
果然又是她天真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要求，应天府尹干脆也不啰嗦，就陪他们把这个过场做了，反正……最后，她都不会判任何人有错：
家务事，你们要打谁，自己回家打去。
大抵是得了应天府尹的暗示，这请来仵作年级够大，经验想来也是够足，但……动作着实太慢，就一只眼睛，她都细细看了十遍有余，用了近半个时辰，才慢慢地报了伤。
这速度……墨儿在她查鑫儿第二只眼时，已蜷缩在肖腾怀里沉沉睡去，白日里看似各种无坚不催的小脸，在梦里死死地皱着。
堂内冷，又是冬夜。
应天府尹请大家入了内室。
依旧是各在一边。
这头，狄氏围着肖百万转，肖百万追着孙梅走，肖腾则轻轻地将墨儿放在自己的肩上，为她裹紧他刚褪下来的大红狐狸里的斗篷，就这样还时不时用自己的脸贴墨儿的脸，就怕墨儿会突然觉得冷。
这样的温柔……
孙梅由衷地羡慕，这样的幸福，她也不是没有过，只是那时太年轻不懂，她记得每次读书读晚了，表兄都会对她笑说：
“又没要你考状元，你这么辛苦干嘛？也不知好好爱惜自己，倘或生病了怎么办？难道功名比你这命还要紧？要我啊，我只需我的妻主，健健康康，夫妻欢欢喜喜便好！”
“健健康康、欢欢喜喜便好”……而尉迟氏——他永远对她说得只有：“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功名、功名，除了功名还是功名！
原来，并非爱！
孙梅心内一阵难受，一晃神，忽然就看见了不小心就看见了两肩有些瑟瑟的肖腾。孙梅这才想起，肖腾刚把自己穿得斗篷给了墨儿，这夜越也越冷，再是铁打的身体也招架不住啊。
“喏，给你们爷拿去！”
孙梅裹着肖百万给她的裘袍，起身将肖百万刚又给她抱来的羊绒被，小心地交给了肖腾的侍从：“给你们爷先盖上”。
“孙大人，已经家去拿了，就快送来了。”招财推拒。
“来了再说！”孙梅干脆亲自给肖腾罩上。
“娘？”肖腾立刻惊醒，一看身上突来的被子，心内欢喜，“要不，您也先回去睡睡？”说着，肖腾将盖在墨儿身上又差点滑落的裘袍往上拉了拉，再次掖紧。
“墨儿这小猪，犯错了还睡这么死！”孙梅慈爱地看了看墨儿，真想伸手去摸摸，但在女婿怀里——
孙墨羡慕又遗憾：哎，女儿大了，是女婿的了。但人家把一个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嫁她家来养儿育女，她孙梅平白赚了一个，怎还敢抱怨。
“我那日说三年内抱女孙的话是逗你们的！”孙梅现在很满意肖腾这个女婿，“其实……只要你们夫妻真心真意、健健康康、欢欢喜喜地过完这辈子，娘比当多大官都欢喜。”
“娘……”
肖腾不懂今儿到底是踩了狗屎运，先是墨儿一番告白，现在就连婆婆也来吐露真心了，要让他好受宠若惊。
“嘘——墨儿还睡着！”孙梅笑得温柔，“你明儿也还要带孩子，不如娘帮你抱抱，你也去先休息会儿？”
“没事，家里有奶爹们呢，女婿明儿可以睡，娘，你还是跟我娘她们一样，先回去睡一觉，那仵作据说才敢验到手，琢磨着，还能再折腾一两个时辰。”
肖腾笑着摇头，他今天幸福透了，那会觉得累，曾经在军营时，他做梦都在想，有一天能这么把墨儿抱在怀里，墨儿就这么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再也没有不开心，也没有争执……有的，是彼此的紧贴的心跳声，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