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张灵又如何不呕?好不容易盼着政敌梁侍读学士辞官返乡,本以为自己苦熬了十余年,终于要无对手了,然……飞来这么一个大国戚,愣是给了她当头一棒不说,还生生打乱了翰林院二十余年来论资排辈的顺序——
上一次,是尉迟性德!
“文大人,你这话,让张大人如何答你?”素来明哲保身、不关己事不张嘴的孙梅,因着刚才张灵替墨儿保全了脸面,此刻自然是要主动开口,替张灵解了这尴尬,“圣意,又如何是你我等人可妄加揣测的?”
“这……”突被孙梅问住了嘴的文宁,当即脸难掩窘迫地红了些许,“孙大人教导的是。”
一群人又寂静前行。
墨儿则从角落处转出来,默默地推门进屋,可谁想,她一回首,竟看见了抱着手在那头看着她的常奢,不禁一怔——
她记得,她与何颜等人不是都开革有数月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常奢不仅没躲,不想反倒急忙上前了几步,抢在墨儿关门前,用脚抵住了墨儿要合的门:
“是我欺负你,你何必迁怒其他人?”
孙墨斜眼看一脸“好汉做事好汉当”模样的常奢:“我不懂你说什么?”
“翰林院侍读学士孙大人的独生女……”常奢也不退缩,她就这么直挺挺地靠着墨儿的门,“常奢这么说,大小姐想必就懂了。”
孙墨松了关门的手,转身进屋:
“无论你做如何想,开革你们之事,本姑娘还不屑于去做!”
“哪是杀鸡焉用宰牛刀,孙大小姐想得,不用开口,也自会有人替你做得妥妥当当!”常奢大喇喇地坐在了墨儿桌子的对面:
“常奢不怨你开革我,毕竟哪是我咎由自取,但……何嬢、包大姐她们……你知不知道,她们合家就靠这店薪水度日。而且,何嬢的儿子……本预定了今年年底出嫁……”
“我不懂,你何以现在还敢在我面前说这些?”想自取其辱。
孙墨托腮,觉得这常奢好不自量力,当日当众砸她饭盒,事后又不断恶整她,手段之卑劣……说实话,孙墨不觉得这常奢有任何可用来和她谈判的筹码,至于唤起她的怜悯……呵呵呵,不觉得是天大的笑话吗?
“噗通”一声,常奢二话没说直接就跪在了孙墨的面前:“错是我犯的,所有的事都是我做得,你要杀要剐随便你,但……何嬢和包大姐她们……还请你网开一面!”
需佩服她的义气吗?
孙墨缓缓地自凳上起身,慢慢踱步到常奢身后,论理,常奢这样的人,于她而今而言,与蝼蛄无异,然……
蝼蛄就半分用途都没有吗?
如此卑劣的一个人!
“原谅不难,但……我要如何知道你不会恩将仇报,反戈一击呢?”
孙墨冷笑,其实,她不想给常奢及她的朋友任何机会,毕竟……当年能有门路进来,谁敢说她们会没别的门路去别的地方,又或者是谁谁谁的亲朋好友?
京城很大,却也很小,小到满街抓去,走来十个,三个王亲六个国戚,余下一个,也是某某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我保证,你放过了我们这一次,我们将终身为你所用,不求分文,但求一条生路。而且……”常奢仰脸直视墨儿质疑的眼,“这京城的三教九流,没有我常奢认不得的人!孙大人,在翰林院还没有一批属于自己的真正心腹吧?”
孙墨抿唇,暗赞这常奢胆子的确够肥,合着,她为自己求得非是简简单单的一条生路,怪道句句只说给何嬢、包大姐等人一条活路。
孙墨没有露出一丝心动,只淡淡地笑:
“既然你知道了孙墨是谁,就该知道一件事,这区区翰林院不过是本小姐的一块跳板,而且只要有权,本小姐还愁没人掏心掏肺地来投诚?”你也太高估自己了。
“自古文人相轻!”常奢也冷笑,“孙大人的母亲虽然是状元出身,但大人也别忘了,您可不是状元,甚至……连状元及第都算不得——
您要如何让这满院的状元探花们对你心悦诚服?白鹭书院的才女放在地方是稀罕,但搁在这京城……还真算不得什么!
还是……孙大人靠您姑母的威信,又或者您母亲孙学士?”
孙墨咬唇,不能不说这常奢脑子确实好用。
“那就说说,你到底有些什么用!”孙墨不爱和人拐弯抹角,既然这常奢一番话颇有诱惑力,她干脆就坐回了她原来的位置,“让我掂量掂量,是不是值你问我要的这个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和肖腾一起久了,墨儿言语间也不在经意间粘带上了肖腾的习惯。
常奢闻此言,先是一愣,但不及多想,就赶紧从善如流地答道:
“首先,大人能有一群能为你做各种杂事,而不用担心会给你搞砸的人;其次,何嬢她们在这翰林院呆了没有二十年也有十五六载,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这翰林院,您母亲孙大人算是这翰林院资历最深的官了,却也没超过五载吧?”
常奢短短几句就成功地敲开了墨儿的心扉。
“继续!”孙墨开始有些兴趣了。
“这翰林院历任大人的喜好,与谁相亲,谁是谁的亲戚朋友,谁和谁又是对头……但凡从由翰林院起草每份手稿,大人们未必还记得,可我们可是每份经过手的,可记得分明,甚至能找出底稿……”
常奢只把话这么稍稍一提,墨儿已决定赌一把。
“希望你们做得会像你说得一样有用。”不待常奢再继续,孙墨已经起身,“我会给你们一次机会,但……你记着,只这一次机会,如果——
你敢背叛我!”
孙墨微微一笑:“我保证你们下次丢掉的就不是一份俸禄。”
“当然,如果得力的话……”孙墨眼见那常奢脸突然一白,立刻又不忘丢下一块很大很大的糖,“我孙墨不会让你一生为吏。
想当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