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柳金蟾点点头后,便直朝孙墨身后走去。
孙墨回转身,果见柳姐夫北堂氏正低垂着眼,笑意淡淡地提着衣袍等柳金蟾乖乖回巢。而站在北堂氏身后则是对着她各种挤眉弄眼的肖腾:
柳姐姐今夜回去,只怕凶多吉少!
“哦!对了!”为缓和现下气氛的尴尬,墨儿忽然就跟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喊住柳金蟾,“我姑母说大理寺卿已经去塞北约莫两月,就快回来了!”
柳金蟾和北堂傲当即微微拧眉。
孙墨又不合时宜地再补了一句:
“墨儿的官职就要下来了——柳姐姐也该有个入仕的准备才好!”
北堂氏立刻煞白了一张脸,柳金蟾却反无所谓地耸耸肩,露出不屑的盈盈一笑:“放心,你柳姐姐最不怕的就是流言蜚语。
我敢揽这瓷器活,就有这本事淌过去。”
孙墨点头,虽然明知柳姐姐前面话其实是说给柳姐夫听得,但……能听柳金蟾说得这么自信,她怎么说呢?也更有自信助柳金蟾渡过这次难关了——
要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无论何时,姐姐只管记着,姐姐此心不变,墨儿必誓死相随。”墨儿笑,豪言壮语她说不来,但她墨儿素来言出必行。
柳金蟾本已走过的身形,不闻听墨儿此言,不禁再度回头,拿手搭在了墨儿肩上:
“……不需要誓死相随——做你自己就好!路,是姐姐自己选的,就是一条黑到底,姐姐也会走下去,但你……不必!”
“这路,也是墨儿自己选的。”墨儿继续笑,“姐姐也不必劝墨儿。”
“是担心姐姐黄泉路上太孤独?”柳金蟾笑。
墨儿摇摇头:“黄泉路上的伴嘛……墨儿已经有约了!恕妹妹不能同路。”
“……”柳金蟾笑罢点点头,转身,手已经搭在墨儿的肩上,“既这样,奈何桥上,姐姐就不等你了,不过……眼下的事儿——
当机立断吧,拖拖拉拉好几年……再如此下去……不怕人孤单,就怕黄泉路上的伴,太多!”
墨儿点头:“姐姐放心,妹妹心里已有主意!”
“信你!”
柳金蟾携夫及柳府一众人径直离开上了那头的马车。
“你有何主意?”肖腾默默地自墨儿身后依偎来。
孙墨不自觉向前走了一碎步:“事成之后,墨儿想告诉腾哥哥!”言罢,孙墨转身去送那头她父母鑫儿等人。
肖腾看了看身前突然被墨儿隔出的半步距离,只觉心无落处。
墨儿越走越远,脚步没有停下来的一丝停顿,肖腾心里委屈,但却不觉得再次追上去,这感觉就好似又回到了儿时,回到了那个无论他怎么围追堵截,墨儿却永远将他搁在心门外的儿时:他们已经夫妻这么年了!
墨儿也知道肖腾在身后看着她,知道腾哥哥也许正在难过,但……她真不知眼下要怎么面对腾哥哥:
因为……此番,她孙墨必除林鑫与丑丑!
可不知为何,明明她心已决,脑子里却突然充斥满了丑丑的一个个小小背影:树后、门后、转角……那绿幽幽的眼底,无论何时去看,都是满满的腾哥哥!
三日后,林鑫忽然接到她娘去世的消息。
半月后,林鑫母女乘坐的船在江上覆没,无一获救。
一月后,这“好”消息,于肖百万之口传到了墨儿的耳中。
墨儿也说不清自己是悲还是喜,但心内还是有种瞬间空落落的伤感:
毕竟一个屋檐下共处了数十年,也斗了十几年……突然这人说没就没了不说,偏偏人还是她亲手设计死的!
孙墨没一丝成就感,反自问自己怎么一切就变成了这样?但一切重来,墨儿知道,她的选择不会变,甚至……她不会等鑫儿将丑丑生下来。
但,还是莫名地心难受,明明该释然的——她终于拔出了她心里的刺。
可,她就是不知悲,也不知喜,每每低首,都觉得自己的两手沾满了人血。
“墨儿?”
肖百万有些担心地看向脸色甚是难看的孙墨,想自己当年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时的数月不宁静,不禁想要宽慰几句。
“娘,您别劝我!”孙墨猛然抬起手,阻止了肖百万要安慰她的举动,红着眼道,“墨儿都懂!也是她教会墨儿的——
这种事,谁心慈手软,谁就得先死。而且,以后一定还会再有,对不对?”她只希望下一个,千万不是柳姐姐!
肖百万垂眼,犹豫了片刻,点头,然后问墨儿:“难受吗?”
“她不死,就得我们都死。”孙墨努力压下不断涌上心头的苦涩,镇定表情。
肖百万递给墨儿一杯压惊酒:“喝完,就都过去了。”
孙墨欲伸手,但旋即又放下了手:
“这天下没有墨儿过不去的坎——借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墨儿能挺住!”
“难受,就和娘说!”
肖百万依旧不放心地又追着墨儿转身欲走的身形,紧走了几步。
墨儿扶着门框,不愿承认她的头正发晕,只把头再次摇了摇:“墨儿不难受!”只惋惜。
“对了!”墨儿临要出门时,又忍不住回了头,“娘……此事切莫告诉腾哥哥……也不要告诉我娘——
她心里包不住事。”
“我知道!”肖百万点头,“就怕那林家……”
墨儿冷冷一笑:“她们现在……躲我孙家都来不及呢,如何还敢亲自送上门来?”她孙墨可是名臣尉迟瑾的亲亲外孙女。
“……”肖百万被墨儿脸上的冷笑震了震。
“娘,您放心,就是我爹去寻,也未必能寻出个结果来。”墨儿一见肖百万似是被她惊到了,忙从脸上挤出笑来,“就是娘……须得自此守口如瓶。”
“放心,娘心里比你更明白!”
肖百万点头。
“那……娘,墨儿先告辞了!”孙墨抱手行礼后转身。
肖百万则担心不减地追出门:
“天不早了,贤媳啊,你就别出门了——我让腾儿给你多做几个好菜,你看这你这脸色……”
墨儿摇头,不敢说现在的她不敢见腾哥哥——
因为……因为她处理掉的不仅仅是一个鑫儿,还有……还有那个丑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