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梅不应，甚至连眼皮都不抬，只把手一次次，将墨儿握紧，又颤抖着松开些许，也不知她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忽然又朝肖腾颤巍巍地招了招。
肖腾微微一怔，有些瑟缩，要知这可是婆婆，哪有婆婆拉年轻女婿手的？就连尉迟氏的眉头也跟着皱了个死紧，可孙梅的姿势愣是不变。
墨儿一时也想不到这许多，一把抓过肖腾的手，拽到到孙梅的手前：“娘——你要和腾哥哥说什么，你就直说！”
“娘……”眼见着孙梅的手在前，肖腾下意识地后缩，无奈墨儿愣是死死地拽着不放，不禁好一阵尴尬。
“你们夫妻……”孙梅不是没注意到肖腾脸上的丝丝挣扎，但此一时彼一时，祸事临在前，她哪顾得那许多，抬手就将墨儿拽来的肖腾手，一把压在了墨儿的另一只手上：
“此后，当同心同德！”
“墨儿娘！”墨儿和肖腾还没回过神来，尉迟氏已先站了起来，竖了两眉，“你……你——”病糊涂了？
明明才刚说，他们孙家不要肖腾这样不贞不孝的女婿……
“腾儿，墨儿……比你小！”孙梅就跟没看见尉迟氏一脸的反对般，两眼瞅着肖腾绿幽幽的眼，“想事难免急躁不周全，你……多担待些，莫要与她气恼！”
“恩！女婿明白！”
肖腾被孙梅这突如其来的信任，忽然感动得无以复加，只来得及不断点头。
“你是个见过世面的孩子，经历的事，看过的人……也比墨儿多……”孙梅继续看着肖腾，“婆婆这辈子做过很多事，而今细细想来，最幸运的，就是为墨儿娶了你。”
“夫人，你病糊涂了！”这下尉迟氏是真站不住了，“王叔！”
“我孙梅这辈子，就今儿晚上，心里最清楚。”孙梅加重拢紧墨儿小夫妻手的力道，“墨儿啊，你要珍惜，不许再任性，可明白？”
孙梅眼盈盈，她真不是真中意肖腾这女婿，只是这节骨眼儿……她必须懂得孰轻孰重。
“娘……”
墨儿心绪复杂，待要立刻点头，偏又因着什么莫名的思想，而一直梗着点不下去。
“你们夫妻要给我白首偕老！”孙梅这一二年，日日对着那林鑫的孩子，心里的疙瘩……说来只比尉迟氏多，但……只要墨儿能得保全……
“墨儿，你跪下！”
“娘？”墨儿也不懂她娘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但为人女岂有不顺的理？
“婆婆？”肖腾也有些莫名。
“腾儿，你也跪下！”孙梅不给肖腾丝毫疑惑的机会，硬撑着一口气：
“我要夫妻今儿在我面前发誓：无论遇上什么事，你们都要给我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把我五个孙子养大送嫁，再给我孙家添个闺女——
不许断了我孙家的香火！”
“娘……”墨儿要说这生男生女，如何是她能做主的？
“娘的话，你也不听了？”孙梅则一改往日的通情达理，只把一双厉目瞪着墨儿，“是要娘死不瞑目？”
“娘……”墨儿也是个认死理的，“这根本就做……”
“腾儿定不让孙家绝后！”肖腾何其聪明，只稍稍将刚才孙梅那句“无论遇上什么事，你们都要给我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把我五个孙子养大送嫁”细细一琢磨，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婆婆孙梅故意的当着公公尉迟氏的面，力保他孙家女婿的位置啊！
“无论有多苦多难，无论是生是死，腾儿都跟着墨儿，不离不弃，生死与共！”肖腾抢在墨儿之前，先将诺言许下，墨儿梗了梗，无法，也只能在她娘的注视下，不得不许诺：
“墨儿，会谨遵娘的吩咐，和腾哥哥白首不离，同甘共苦。”
“……”孙梅这才缓缓松了自己手上的力道，复又躺回枕上，“三年……三年，给我个女孙。”
“娘……”墨儿这下是被她娘彻底难住了。
“我不管你们怎么做，女孙，娘三年一定要见到！”
孙梅故意撇开脸不看墨儿，肖腾则从墨儿身后隐隐看见了尉迟氏嘴角不经意间勾起的一丝得意，心内立刻明白了这对老狐狸今儿是摆的什么龙门阵了，心里要恨吧，但……谁让他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呢？
肖腾咬唇，心里恨得一阵一阵的。
“娘，你不常说孩儿夫妻还年轻吗？”丝毫没意识到母亲言后之意的墨儿，还在试图让她娘改变主意，然……孙梅回过头来看她的眼，却明明白白写着：
等不了了。
“娘对你，就这么一个要求！”许多话不能言明的孙梅，静静地看着孙墨，“来日，娘拦不住你四海为官，但看着孩子，娘和你爹也才有个念想不是？”
孙墨垂眼：明明之前，还说去族姨家过继一个……眼下却突然逼她必须留后……
“娘——今儿去看姑母了？”
孙墨悄悄抬起眼，心里立刻开始担心起柳金蟾来。
闻听此言，不仅肖腾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连尉迟氏和林鑫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今日回府便突然“倒床不起”的孙梅。
“墨儿娘，您说得四海为官？难道说……”尉迟氏头一遭流露出的对孙墨关心，却偏偏言语间透着惊喜的语气，“咱们墨儿突然得外任的缺？这是要给个官做了？”
“……”
孙梅真想就这么撞死在枕头上，可这朝廷里的机密事，教她如何敢与墨儿爹说道？
“尚未定论！”梗了好半晌后，孙梅方缓缓挤出这么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换句话说，就是这事已经提上日程了！
孙墨心内咯噔噔，别看她别的事上心里稀里糊涂，但攸关东宫与北堂家的事，墨儿却异于常人的上心。
“不知……何时有结果？”
肖腾也故做关心，心内也是隐隐明白，何以婆婆今儿要装病逼他给墨儿“纳妾生女”了。
“刘大人已北上近一月，想想也该见着太女了。”
孙梅没有明说，话只这么轻轻一带，孙墨和肖腾如何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柳府的清静日子，也差不多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