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算今儿北堂傲说皇太后要给璟公主另择新驸马的事儿:只希望越快越好!
墨儿吞吞口水,点点头:璟公主多暴力,只管想想昨儿那院中被拦腰斩断的垂杨柳,墨儿就可窥见一二了:
“这个腾哥哥你只管放心,这些话墨儿心里有分寸。”傻子才去惹公老虎呢!
墨儿话虽这么说,肖腾还是心里七上八下的,若非肖家与北堂家有那样的渊源,他真就想连哭带闹地吵着墨儿辞官南下,本本分分做个地方乡绅,永不进京,更不理这些个处处要人命的家长里短事。
“墨儿,这里面的事儿,为夫越想越怕……你……你真……”应付得来?肖腾面露忡忡忧心。
墨儿能说什么?她从小到大,从定娃娃亲娶相公,到被逼着考秀才举人,最后离家考白鹭书院,直至今日拣下这烂摊子,试问几样是她自己挑的,不都是被逼着一样样赶鸭子上架头一遭?
不能胜任,压根没兴趣又能如何?
她墨儿能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地撂挑子,选择说不吗?
“独木桥一座,不走也得走,东边指名道姓是我,我敢不识抬举吗?”柳姐姐,她墨儿能无情无义地丢下,看她一个专拿耗子的“好狗”在这京城的浑水里打浑水吗?
答案,既然是不能,又何必挣扎太多呢?
既无退路……
墨儿索性也跟着肖腾一起俯瞰山脚的粉色桃花林: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既然死都不怕了,那……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指不定能活出另一条柳姐姐憧憬的路来呢?
想是这么想,琢磨是这么琢磨……然……
“墨儿啊,这夹在两边做人最难,其实也最不难!”肖腾眼珠子微微一转,就附耳在墨儿耳边如此这般“呱呱呱”一番,末了道:
“你这面上啊,对外要表现的对你柳姐姐死心塌地,还要与东宫对着干——背后啊,你得让太女觉得,你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取得你柳姐夫的信任。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知道不?”
“你说……苦肉计?”墨儿瞪大眼,有些惊诧地看向肖腾。
“这次啊,反着来!你请太女……”肖腾则眉目一转,又附耳将北堂傲授他的法子依样画葫芦地与墨儿如此这般献计了一番,听得墨儿心内是惊呼连连,好半日都说不出话来,只瞪着两眼看着今儿个突然化身“智多星”的腾哥哥——
说不信?她墨儿可不是傻子,腾哥哥与谁亲密,这样的伎俩……
墨儿只把这谋略隔着自己脑子转上三圈,便不难知道,腾哥哥这后面的高人是谁,而除了那个年幼蛰伏于深宫,年少又以“诡道”令塞外闻名色变的柳姐夫北堂氏之外,试问又有谁能将那宫内尔虞我诈运用得这么通透的人呢?
“为夫想着,这样你才好在两边夹缝里如鱼得水,不然……就得是两边受气,谁也不信你呢!最后别提你保护谁了,指不定你柳姐姐爵禄高登了,咱们呢?黄泉路上先作伴了。你说呢?”肖腾对着墨儿边说边惶恐得一脸都是肃色。
若过去,墨儿觉得肖腾不过是个漂亮的大麻烦的话,此刻……她忽然对肖腾刮目相看了——果然是从沙场里摸爬滚打活下来的:
这种话,还真就是他能真一五一十地传到她墨儿耳朵里!换任何一人,是万万不敢这般和盘托出的!
当依计而行吗?
墨儿微微垂眼,又把肖腾这番话搁在心里反反复复琢磨了数遍,说是俱,倒不如说是佩服——
若她墨儿真心在东边,那北堂将军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凭什么就认定,她墨儿会舍得下东宫的橄榄枝,而偏偏铤而走险,就一定要和柳姐姐一条道走到黑呢?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墨儿微微又一沉吟,不禁将这事反过来又一想,忽然心里就透亮了:
好乖乖,合着这不仅仅是献计,更是对她墨儿和腾哥哥的试金石啊!
墨儿如此这么一通透,立刻就明白了又一件事,那就是,东宫一定也有北堂家的人,而且还是心腹,换而言之……她墨儿身边,只怕也有两边的眼睛。
只这么一想,墨儿只觉浑身渗出冷汗无数来。
而此时此刻的山中庙内,北堂傲捻了一炷香缓缓地跪在柳金蟾身侧的蒲团边,用好似祈福的呢喃声,与同样跪在蒲团上的柳金蟾几不可闻地轻道:
“你说的事,为夫已悉数照办了——余下她得不得力,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倒是你,别孤注一掷才好!人心,毕竟隔肚皮。”
柳金蟾磕了三个头,直回身,用同样的声音回道:“你放心,她若不行,还有我呢!”言罢复磕头!
“……”北堂傲几近悲伤地看着柳金蟾起身上香,有好多话,他想说,却偏偏在这里不能开口,只能压下心里的难受,紧随柳金蟾之后上香,然后追着柳金蟾出庙门的脚步,赶紧不露痕迹地悄悄嘀咕了一声叮咛,“无论怎样……也不许你丢下我们爷四儿……不闻不问.”
“看你说的,成日里就老想些有的没的,我们夫妻成亲这么些年了,为妻还能在出去寻花问柳?再说了……”二人正在私语间,柳金蟾忽然就看见了某角落处的一双眼,忽地猛然微微提高了些许声,“就是去,那也是应酬——
总不能让为妻成日在家一事无成吧?而今,为妻还没出门呢,就听人说为妻是吃男人软饭的,多丢人啊?”
“不是夫人执意说,要自己去考那什么劳什子科举的么?”北堂傲一觉察出柳金蟾话里的异样,立刻也改了方才心忧的神情,露出一脸贤良夫婿的委屈样来。
“那为妻怎么说也是个白鹭才女……”头疼,处处眼线!柳金蟾也接着话头,端出一副穷酸小书生的小人得志清高样来,“岂能让人看低了去?倒是你一大早摆出这么一副委屈样来,不知的人只道是我又欺负了你似的。”烦——说句话都不能畅畅快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