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抖擞精神大步往回走,途径那边大门时,看很多大人们在院子里交头接耳,墨儿正想这是干什么呢?
少时便见她娘也匆匆过去了,然后……一众人就这么有序地出了门子,这是?
墨儿忍不住拉长脖子,后面来得恰好万事通万大姐,一见墨儿这模样,就忍不住凑到了墨儿的耳边轻声八卦道:
“定是今年的春闱的事儿,论理四年一次,但今年过年时皇上高兴,边关离京近七年的璟公主西京连连大捷,即将返京,皇太后高兴,说是大吉兆,请皇上加了个恩科,这会子啊,大人们一定是去宫里听今年由谁主考谁出题了!”
莫名的,墨儿有点小羡慕,尤其寒窗十年,她孙墨却连真正的秋闱、春闱都没好好经历过一次,而先红姐,单是秋闱就考了三次,也不知这次能不能考上……
虽说科考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当官,但……没经一场科考,怎么想来也是一种遗憾呢!墨儿也不懂她姑母当日被朝廷直接征召为官时,是否也有这么一种遗憾呢?墨儿想不出。
“不知今天的前三甲会是谁!”墨儿淡淡笑向包大姐,“包大姐考过春闱吗?”据说包大姐也是书香世家的人。
“你这话问得,没考过能在这儿?”包大姐呵呵一笑,“那真就跟千军万马过天险一般,一家欢喜几家忧啊——
前前后后考了四次!最后才得了个赐进士及第,这不,家里人才托了好大关系,留了京,不然啊,还不知哪个穷乡僻壤当十年穷知县呢!”想来也是幸运呢!
墨儿笑:“不有人说,一年小知县十万白花银吗?”
“吹还差不多,正一品一年都才百来两呢——搁在几十年前,太平盛世那会儿,我听家里人说,那会子当知县也是个肥缺,但……这十几年,连年征战,穷兵黩武久了,朝廷库里都没钱,老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哪有油水给你捞——
你逼急了,就跟前年茂县似的,民众举竿子反了,这钱没捞着,小知县合家的脑袋就挂在那竿子上了!所以啊,还是咱们这儿好!皇城脚下,蛮子铁蹄来不了,乱民也跑不进来!”包大姐感慨一番后,忍不住又问墨儿:
“对了,墨儿啊,你和头儿家到底什么关系啊,我看……头儿每次对你都特别关照呢!这关照可不像对自己家人……难不成……你爹娘其实是头儿什么大恩人?”
“包大姐,你戏看多了吧?恩人……你比写戏的还厉害!走了,再不回去,那群人又得说我在摸鱼了。”墨儿赶紧哈哈哈一阵后,溜了。
包大姐撇嘴,小丫头油了,她居然套不出她的话了——铁齿呢!
但人岂能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呢?包大姐眼珠子一转,决定再接再励,她就不信,她当日能掏出小墨儿家三代单传,相公是青梅竹马的“绝代”小佳人,她还就问不出她与谢头儿的终极瓜葛来了?
精神一振奋,包大姐追着墨儿一路去。
整个上半日,包大姐的眼就始终没离开过墨儿一刻。
然,公职的好处是什么?
皇上是白天荣光,半夜加班,她们呢,早上天不亮卯时开工,过了午时嘛,大家基本就可以都欢脱了。
只是工作量嘛……却不是时辰能计算的!
效率高如墨儿,这不到午时,已将她分内的书一一校正后,一一编上孔目交予翰林侍诏,过目收缴,
为人处世不行,墨儿的工作效率确是奇高,半日就完成了别人一日的工作量,若是平常人,翰林孔目定然还要给加量,吃公家饭嘛,自古来就是做得越快的越吃亏,越能干的越多干,但拿钱,嘿嘿嘿,大锅饭!一年的定量就是这么多,混日子与勤劳肯干的都是一个价。
欺软怕硬,看背景,逢年过节会送礼,素来是各级头头们的看人做事的不二法门。
“哟,不愧是白鹭书院来的小才女,这半天就能比其他人一日的量还多。怎得,家里又有事?”
上司谢大姐笑得谄媚。也不怪她,人在翰林院干了快三十年了,还是一个从九品的翰林侍诏,比末入流是强,但也没强到哪儿去!不是这几年突然摊上墨儿这么一个老娘就在本院主事的嫡出大小姐,她都不知道,到自己老眼昏花,被请回家吃自己时,自己还有没有再晋升一级的机会。
所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恩!”墨儿点头如捣蒜,尽管她的脊梁骨,已经被身后数十双眼瞪得烧出好几个大窟窿来了。
“有事就早点回去吧!”翰林侍诏一点不为难她,反倒满脸堆笑,“顺便替我问你令尊令堂大人好啊!”最近据说上面给了三个空位……谢大姐倒是志在必得,就是不知孙大人这边的门路要怎么走才好,毕竟——
孙梅是出了名的两手清风,但她不是两袖清风,谢大姐也没钱供孙梅像其他几位大人那般狮子大开口。
所以……孙梅那儿下不去手,就先从这关系密切的孙墨身上下手吧。
“好!”虽然谢上司对她不错,但墨儿还是受不了这上司每次看她,显而易见就是有所图谋的世故眼神,“那……我先去了?”反正已经要开走了,眼中钉就眼中钉吧!
“去去去,这路上可小心哪!”谢大姐依旧笑得让人毫毛直竖。
“是!”孙墨儿向谢大姐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躬身礼,这才转身小心翼翼地回到座位处,开始收拾笔墨,预备着拉门,然后趁她娘不在,一个冲刺就往家飞奔。
墨儿低头忙着收拾笔墨纸砚。
谢上司缓缓收起笑脸,一回首扫视众人时,就又恢复了她那张千年不变的“你们欠我三百两”的债主脸,大摇大摆地返回原位,开始继续检查诸位孔目们校对后装订的新书。
屋内数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敢怒不敢言,纷纷斜视墨儿的早退行径,低头佯装做事,墨儿在大家眼里已经算个极品了,但比起墨儿还有真极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