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就要张口而出的恶言，就这么被她又咽了回去。
仔细想想，这事也是来日方长，毕竟遇上这样的事儿，换谁，谁家愿意呢？
刘燕也没多为难人，笑笑，反安慰了来人几句：
“告诉你少夫人，此事不必挂怀，家中老人要紧，改日回京再来解释也不晚！”不管怎么说，娘说了，孙墨是东宫看上的人，能交善就别交恶，日后指不定那日就用的上——
她可是国师都在默默关注的人。
纵然心里还是大不悦，但刘燕又能如何？就这么在大学士府口出恶言，然后被尉迟家驱赶？
尉迟性德那么一个眼高于顶，连她娘刘德都不放在眼里的高傲之人，得罪她娘都不怕，她刘燕，一个在刘家，连下人们都看不起的野小姐，能入她的眼儿？
与其在这里没脸……刘燕还是主动得选择了先以退为进，孙墨可不比孙馨，是个可以随时毒舌，又不怕她能脱出她刘燕手心的人！
刘燕就这么面带微笑地走了。
墨儿还没想明白怎么一回事儿，掉头就撞在了早已潜伏许久的尉迟性德怀里：
“姑……姑母？”
墨儿惊得瞪大了眼。
尉迟性德微微一笑：“今儿辛苦你了——去吧，你相公刚回府，你们最好今日就起程南下祭祖。”
“等——姑母，就……就这么算了？”墨儿一把拉住转身便要人刷洗书房的尉迟性德。
“那你还要如何？”尉迟性德不答反问。
墨儿皱眉：“姑母，俗话说好人做到底，这么就给看一眼——是不是太……太……不够意思了？”
“那你觉得那男人能把孩子养大吗？”尉迟性德继续反问墨儿。
“但刘燕那样的娘……能放心吗？”墨儿还是不放心。
“但她才是孩子的娘，不是吗？”尉迟性德仍旧不肯正面回答墨儿的问题，在她看来，这后面的事儿，牵涉太深，她现在还没有让墨儿介入太多的打算。
“话是这么说……”墨儿还是心里耿耿于怀，尤其那孩子刚抱过来时，她的心都忍不住疼了一下，穷人家的孩子再多，也没这么丢着不管的。
“墨儿，这世上不平的事儿太多，你今天做得很好！余下的事儿……真不是咱们能管的了！”尉迟性德叹气，“都说宁要要饭的爹不要做官的娘，可……你想过吗？孩子跟着她娘尚有一口饭吃，跟着她爹？她爹都不知日子还有多久——
更别说，刘燕而今膝下还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能舍得抱给你我吗？就是眼前说舍得，那也是为了有所图？你愿意将自己的儿子嫁给她的女儿，送进那样的人家当女婿，然后将来……成为第二个孩子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爹啊？”
墨儿赶紧摸着自己的肚子立刻摇头：“这怎么可能？”她儿子要许，她也只打算许给柳姐姐的闺女呢！
“那就放下这事，赶紧去帮你相公收拾东西！”尉迟性德挥手，其实她这次不仅安排了墨儿和肖腾即刻离开京城，就连肖百万也必须在明日，以筹钱为由，尽早离开京城——
因为一场小小的风波会在东宫掀起一阵小浪：
太女赐的人都敢说是烧就烧……即使是后面有太女的授意，但她尚未继位手段就如此残忍……偏心皇上此番又当如何为她向众臣辩白呢？
目送着墨儿抓头抓挠离开的背影，尉迟性德一边盘算着明儿皇上皇后起驾护国寺为国祈福的时辰，一边心里感概：
国师，没看走眼吗？墨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个缺心眼儿！肚里的孩子都快五个月了，人还能蹦蹦跳跳？
仔细想想，尉迟性德不禁以指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孩子……心善有余，但历练……
可要怎么历练才能成器呢？
尉迟性德心沉：
一个钱途、仕途，甚至可以说一生，都被人安排好了的孩子，她有必要去打乱墨儿的人生，一如她打乱了自己的一生般？
往事不愿回首，也不堪回首，尉迟性德差点迷离的眼再次变得冷傲：尽管她今日的人生已支离破碎，但就这样屈服于家族的摆布，做一个不闻不问不思不想的牵线人偶，她尉迟性德还是做不到——
墨儿无所求，可她尉迟性德还有一份铭刻于心，夜夜都会时不时痛彻心扉的痛，二十余年也难释怀，不是她不能原谅母亲的大义，而是她始终不能原谅自己当日的踌躇：
门第之别是什么？大女人的脸面又是什么？凌云之志……全都是她一穷酸文人当日的满满自卑。
拂袖转身，往事不可追，可追，非往事！既已破碎，就如此这般碎下去吧，他一日不得安平，她尉迟性德也一日不能安乐。
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
墨儿一通蹦跳，就直奔已经得了消息开始拾掇行装的肖腾哪儿。
“腾哥哥，我太爷爷要我们回去吗？”墨儿宛若回巢的小鸟吧，飞奔进小院。
肖腾闻声回头一见墨儿，刚还跋扈得像个公老虎似的他，瞬间化作委屈大奶猫。
“你这一天去哪儿了？”肖腾嘟嘴，责备起回京还没两日，就把他丢家里不管的墨儿，“家里事这么多，偏你一个当家的女人，还跟当日没成亲似的，一大早出去，不到吃饭不知要回来？你说，要是这院子，只剩公公与为夫，为夫可怎么办？
可怜为夫睁眼，家里事儿连个可以商量的都没有——你总不能娶了人进门，就拿牛使吧？你看这上上下下，包还全打开，又要打包走，你说——
你这一天都去干嘛了？”
墨儿吞吞口水，腾哥哥打小就话多，这而今嫁给她后，似乎话更多了。
“姑母昨晚吩咐了点子事儿！对了，相公还需要拿点什么吗？”墨儿话题换得这叫一个快，“不过，被褥什么的也不用全部拿，我姑母说，年前我们还得回来住个两三个月备考春闱，待春闱过去，再搬回去！我娘也觉得这样好！”
“你去见公婆了？”肖腾一怔，要恼，“你回去也不带上为夫……”让公婆怎么想……
“没呢！”墨儿马上举两手成投降状，“都还没得空去呢？就是今儿馨儿来说，说我爹想见我，我都还没闲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