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百万拧眉：“这个度可不好把握！”
“娘，这地儿可不是咱们昔日的肖家院，是御赐将军府，谁敢来这乱砸东西啊？房子是皇上的，甚至好些家具也是皇上的，您放心，等天不亮这波过去，官府和宫里都得派人过来问平安，顺便探虚实，咱们能搬走的最好都让搬了，肖记自此不再叫肖记，以后咱们家做买卖，可得长个心眼了。”
肖腾怀里抱着猪一样酣睡的墨儿，将一份总账交给爹爹狄氏，余下分账本分别交予墨渊锦云等家中分管事叮嘱一番后，又与肖百万道：
“日后咱们私下里是个整，明面上就是互不相干的各家店——
绸缎庄是一个名儿，绣坊是一个名儿……除了房契田地写咱们名字，其余店里掌柜对外就说是老板了，树大招风，名大遭欺，而今不比往日，咱们得处处小心。”
话到这儿，时辰也不早了，肖腾将墨儿放回卧房后，又与肖百万狄氏一起将余下的事忙完，清点，待到忙完已经是近二更天了，各自赶紧回去小寐，只等明儿的大阵仗了。
次日，阖府的人才觉一闭眼，就到了卯时。
除了府里上上下下一阵人心紧张外，其实各路马车陆续进入肖府也是井然有序，只是府外的马车成群结队，但早起的民众也早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从这府赐给肖家后，肖家的门口的马车数月来就没见少过，唯独……
今日的马车都无一例外地，不像素日有着肖家标志，但老百姓也就是看看就走，谁在意这些呢？各家的日子都还忙不过来呢！
府外众家马车在晨曦里的微光里空空而来，满载而去，一辆接着一辆，络绎不绝，甚至不少将府门外的路都压出了车辙子，可见货物之重。
偶尔几个好事的，会对着那车辙子看上了半日，猜想一番，心中觉得奇怪，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奇怪，事后回去，自然是无意中各种提及，于是凡事路过肖府的人都会故意多看上两眼，更有素日不走这路，今儿也故意绕行来来看看稀奇古怪，以供之后茶余饭后充作谈资的，彰显自己见多识广、神通广大的材料。
府外“不经意”途径的行人是越来越多。
府内依旧是紧锣密鼓地忙碌，甚至分作几处同时进行，整个府，正门侧门后门全开，马车也是围了数圈，更被说许多去了又来的，往来路上就没间断过。
肖百万负责前面，狄氏后面协助，另一头墨儿傻傻地呆在哪儿，肖腾过目各处。
寂静！
除了伙计们搬动的声响，与各家掌柜与各处负责人对账，一样样清点的低低声音，几乎没有吵闹声，大家埋着头就只顾着搬搬搬，至于为什么搬搬搬，为什么没有争执，下面的人也不懂，但大家都知道，昨儿自家老板们来着府上谈了很久关于债务的事儿。
墨儿呢，手上一支笔，坐院子就负责用朱砂笔画勾了。
“卫冕的《海棠春睡图》万兴志的《百骏图》江上之的《秋江独钓》……已经悉数放上马车由佟掌柜收去，已经画押。”
“东苑前厅的楠木桌椅脚踏六副连同茶几四个四角大桌一个小桌四个，也一并被搬上马车，由宋掌柜收去，已经画押。”
“少爷的紫金八宝福字冠、寿字冠、飞凤冠、麒麟冠、赤金百花冠……翡翠扳指两个个、玛瑙扳指一个、满彩海蓝宝三十颗……单珠簪六支，攒珠簪六支，珍珠百粒……由珍宝坊吴老板收去，已经画押！”
点数的家奴们不停地将各处已经清点过的账本接连交到肖腾的手里，小元宝则为了让墨儿能坐得住，便抱着一本本账本，让墨儿在一本总账副本上不断标识大件东西的去向，忙得墨儿抬眼看见的人都是红圈圈。
卯时跨过辰时，转眼便是巳时，肖府的内大部分东西也都差不多去了泰半，余下物件，肖腾正吩咐人将放进后院仓库，当日皇上赐府一并放在府内的梨花木桌椅悉数搬回原地的当儿，众人一碗稀饭还没入口呢，外面便又来了一波人。
这波人和昨儿那些，显然不同，一个个先是彬彬有礼，接着便是阴阳怪气说要见肖百万。
肖百万昨儿是一宿没睡，眼下见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消息也差不多透了出去，府外也是人山人海了吧，一颗心也就差不多放下了一半，人便按照计划，往后一仰。
众人涌上：“老夫人、老夫人！”
就这么着，肖百万在半刻前已经“心力憔悴”地顺利“病倒卧床不能起”了。
狄氏和肖腾是男人，如何能见外面的女人，无法，墨儿便只能放下手中的账本，只身迎战了，其实说只身迎战也不算，肖腾还是在一门之隔后垂帘听政的。
“哎哟，肖老板病了？”一人大惊小怪似的惊呼道，“昨儿，我们几个见着，不还好好的吗？”
墨儿素来不爱假人，一见此人神情之夸张，立刻心生憎恶，然而脸上不还能直接露出鄙夷之色，不过她的脸也笑出花儿的样子来：
“李老板这话说得……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其实，昨儿晚上小媳的岳母大人就觉得身上不适了！不过……小媳，想诸位老板不是为看岳母而来吧？”
不爱与人客套的墨儿，张嘴就直奔主题去了。
“这个嘛……呵呵呵……孙举人是读书人，也是个直爽的人，既如此……咱们也就命人不说二话了。”其中一个胖女人笑着出来打了圆场，“我们几个老姐妹其实和您岳母大人也是几十年的交情，说是对手却也是惺惺相惜的朋友，都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而今听她蒙难，也着实不好袖手旁观，只看今儿来，不知能不能帮上点子忙！”
墨儿不是商场中人，自然不懂话里的话，还当真是来帮忙的，不禁忽然就释然一笑，起身作揖道：“那小媳先代岳母和内人向诸位老板谢过！”
“不谢不谢！”众老板一见墨儿脸上绽放出的希望之光，纷纷有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