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腾不得不逼着自己抬眼,提着心小心翼翼地来瞅墨儿,这一瞅,来气了:“为夫和你说话了,你倒好,发起呆来了?”
肖腾紧着的心一松,整个人不自禁呼出好长一口气。
墨儿虽和她娘好,但……这好,也是相对于她爹说的。孙梅常年以公务为要,家事几乎不闻不问,难得在家也是考墨儿学问,你说母女感情多深多深,其实也就那样,不过是她娘不似她爹那么偏心——
墨儿总觉得娘对她好!
可肖腾今儿忽然说娘因东宫器重馨儿,便忽然对馨儿百般青睐,还“毕恭毕敬”了,其实,她的心比肖腾更伤,刹那间竟有种,盟友叛变了的错觉——
娘,可一直是她在孙家对抗馨儿和爹最后的精神支持……
肖腾面前,墨儿要怎么反应?又能如何反应?大女人再伤,也不能让自己男人看出来是不是?她再小鸡肚肠,也不会傻到在自己男人面前无所遁形!
所以墨儿只发呆努力能一种无所谓的神情来应变这一切,面无表情,连叹气都不敢叹出,但她没有怀疑肖腾的话,娘是个官迷——
娘多年在京城为官,墨儿就不止一次在贡院听人说她娘标榜的清高与纤尘不染,其实并非什么高洁,仅仅只是不得东宫器重,所以,不是她不想阿谀奉承,巴结权贵,而是就姻亲这样的姑母,娘也不在推心置腹的行列——
甚至,她近两月在墙角下听爹娘拌嘴,也不止一次听爹那话,暗指娘重利轻义,是“伪君子”。
这些,墨儿自然不信,但……她知道自己娘是一个胆小的人……她也能理解娘如此做,一定是怕得罪东宫,东宫在娘心里眼里,就是第二层天一般的存在,而娘之所以那么胆小,也或许……仅仅是因为想要保全孙家的所有人!
只是……
墨儿不明白,娘既然惧怕朝野里一丝一毫变数,甚至日日业业兢兢、殚精竭虑。害怕得罪那怕一个人,一切只是为了保全一家,那么与其过清贫地在朝中过一生,和不干脆就辞官归隐,如姥姥姥爷般自此闲云野鹤,只为一个自在的我呢?
反正……都是青菜豆腐似的吃着!弄不好回老家了,人情往来也省了好大一笔开销。
但……娘毕竟是娘,再不好,也不能人前,即使腾哥哥前说她半句不好!
“腾哥哥,这事,我们都先装什么都不知道吧!”墨儿想了好一刻,方镇住自己心里的翻腾,与满心的失落,一脸平静地郑重与肖腾若无其事似的叮嘱道,“我娘……我想她一定也是为我们好——
但……墨儿想,若指使胡伎来害你,真是东边所为,那么……这样的人,我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腾哥哥你说呢?”
肖腾惊得瞪圆了猫儿般的绿眼睛,怔怔地看着墨儿皱成了一团的认真小脸,有种狂喜不要来得这么快的激动:
“恩……妻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肖腾努力让自己的话恭顺平静,眉眼也都赶紧跟着头一起垂了下来,可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心不自禁,好似刚才那个悲情得快要哭了的人不是自己般,余下的又是个恋着自己妻主的小男人了。
“但……这样……好吗?娘……她……”趁狂喜还没迷了自己眼的肖腾,赶紧又“战战兢兢”地问了这么一句来试探墨儿的真意。
墨儿没看肖腾的脸,她只咬着唇,沉浸在自己矛盾的心绪里,模糊地看着院子那头,逼着自己像个一家之主那般答道:
“娘有娘的考量,她定是想保护我们……可娘是个单纯的人,即使这样她也想用一己之力保护我们吧……
只是,腾哥哥,那些人都明摆着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墨儿想,狼要吃羊,羊就是奉上自己所有的青草,在狼心里眼里,也只仅仅还是只有肉而已,咱们再去讨好,也没意思不是吗?”就像她与爹——
无论怎么用自己的方式去试图改变,但爹喜欢馨儿还是喜欢馨儿,而不喜欢她,也始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狼就是狼,羊就是羊,一旦先入为主,就再难“脱胎换骨”。
“……”肖腾不语,也不敢答,因为这事,东边明摆着要害的是肖家,至于孙家,她弄不好早想好了安抚的方法……一如东边一开始就承诺要给墨儿官职一般……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类人,始终无法融入到一起的。东边纵然是权大势大,但……墨儿想,她毕竟还是储君,柳姐姐曾说,人其实都是一半好人一半坏人,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它们不因饥饿的狩猎,也仅仅是因为他们在惧怕什么——
墨儿仔细想了想,东边这般处心积虑,想来怕着什么……至于怕什么,墨儿现在还不知道,但墨儿心里觉得,她们眼下出牌还没到目无法纪的时候,想来,是有所顾忌的!
柳姐姐说,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但有时候敌人的敌人却能成盟友,墨儿想这朝野定还有一个能让她们东边觉得顾忌的一方在,所以她们才这般谨慎小心,还心思缜密……”
墨儿边试图安慰好似今儿也被吓得乱了分寸,才会说着说着话,突然对着她无故有了气的腾哥哥,边在心里将这事细细分析道来:
“所以,墨儿觉得,讨好东边未必是良策。咱们先静观其变,指不定明儿,我姑母就能指出一条保命之路,墨儿的姑母就像姥姥是个即使喝醉了,也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这个……肖腾不怀疑,看似东边人的尉迟性德,其实与中宫这方势力也是往来默契,至于她到底是东边的人,还是中宫的人,又或者她一开始就只仅仅将自己定义为讨上面开心的弄臣,但……
北堂傲曾和她说过,不到东宫与中宫彻底两决裂时,尉迟性德是可信任的人,真聪明的人,永远不会让你真正看透。
“若是东边……或者你娘……”肖腾还是满脸的“六神无主”,只小男人般惧怕地巴巴看着他小家的“顶梁柱”墨儿,满眼写满了“为夫的命就拽着你手里了,你不救为夫,为夫就真不知道还能靠谁了”的依赖状,“她们会不会又坚持要你休了为夫?毕竟……馨儿是东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