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默默地看向孙梅，不发一言。
墨儿近几月“真实”的鬼故事听多了，先入为主，就觉得是水鬼，所以她一点也不相信是什么鹅啊鸭啊从关好的舷窗飞进来，再者，谁闲得无聊来吓他们夫妻呢？
墨儿歪着脑袋只研究那水脚印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可孙梅也是个固执的人，自从尉迟氏在屋里和她嘀咕了好多次肖腾的“谋害”他的伎俩后，太清楚自己男人实诚不说谎的孙梅，心里总下意识地觉得，这屋里闹鬼的事吧，弄不好是肖腾和他身边这群人捣鼓出来的“鬼事”。
“除了这脚印，不知还有什么异事？”孙梅将目光从水脚印哪儿移开，转向肖腾等人。
进宝几个哪知道这个，纷纷转眼看肖腾，肖腾也没多想其他，就把鬼压床期间发生的事儿约莫说了说。
墨儿闲着没事，一听肖腾描述，当即断言：“娘，弄不好这鬼是被毒死丢在江里，知道娘当年当过县令断过案，又是秉公执法的大清官，指不定是来向咱们喊冤，希望娘能给他沉冤昭雪呢！”
这高帽子戴的……还真就像墨儿的智商高度。
肖腾不认为，他总在意哪个鬼手里拿的碗，有种祂似乎是要告诉他什么的错觉，毕竟……他在庙里可没少烧钱，一半给龙神，一边可是江边的孤魂野鬼的——
谁敢说不是投桃报李，提点他防着什么呢？
肖腾抿唇，心里暗暗盘算，但嘴上脸上却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孙梅的重点也是那个“酷似墨儿喝药”的药碗，但她想得可不是谁谁谁要害墨儿，而是肖腾指不定要借这药碗整事儿害尉迟氏——
大户人家后院男人尔虞我诈的事儿，他经历不算多，但听闻的古今案子却不少呢！
“你说那鬼手里拿着的那碗儿，就和你公公给墨儿放药的那汤碗一模一样？”孙梅意有所引的故意问道。
肖腾也没想其他，立刻点头，但站在肖腾身后的教养爸爸却从孙梅的口气里听出了别的味道，他忙暗暗地拽了拽肖腾，旋即道：
“少将军自幼锦衣玉食，素日里喝汤的碗儿不是翡翠就是玛瑙儿打磨出来的，何曾见过土碗，想来，在少将军看来，所有的土碗都是一个样儿——
孙大人，您啊，问少将军也是白问。依老奴说，那被毒死的鬼儿，只怕生前也是个穷人，所以啊，生前只用过土碗，托梦与人，自然也就是土碗了。”
这话圆的……真就叫一个周全。
孙梅心内暗暗称赞，不愧是北堂家送来给肖腾助阵的人。
但……她孙梅可是剔透玲珑心，为官几十载，岂能让这几个这么轻易得就糊弄了过去？别人他不知，但北堂家的诡计多端，自己男人的固执老实，她孙梅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书生。
“这么一想，滕爸爸说得极是！”糊弄下官，哼哼哼，你也太小看孙梅了。
孙梅露出一副“说得有理”的模样频频点头。
肖腾的教养爸爸滕氏也不是傻子，孙梅再经过世故，当县官才几年，能见过几桩大案，案中案？说白了，都是和淳朴的乡下人们斗智斗勇——
这进了京，天天翰林院的呆着，真正朝廷里的大风大浪，后宫里的血雨腥风，怎敌他滕爸爸看得多看得透？
这点事，就敢和他斗心机……哼哼哼——
“怎么就‘极是’了，老奴不过也就是随口一说，瞎蒙的，这稀奇事儿还得孙大人来断。您说，这到底鬼是不是当真来喊冤的啊？若是喊冤的，咱们这一大早地跑了，是不是应该再回去请人招招魂，请个神汉或者婆子来瞅瞅啊？倘或真是有冤情，可真的给他伸伸冤才是！”
这敬鬼神以远之！
即使不信鬼事的孙梅也始终内心对鬼事有所忌惮的大周人，好容易逃出来了，还无端端地有往那鬼窝里跑，不说真假，只说真回去了，这一船谁敢说不是人心惶惶？
“滕爸爸这话说得极是，只是京中皇命难违，墨儿至今还没进宫谢恩呢，待到有空……到时再来一叙不迟！”孙梅笑着推拖过去，所有人皆不自由自主地大大松了一口气，尤其肖腾，他昨晚可是吓得不轻——
唯有墨儿好生扫兴，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儿，可谓是遗憾中的遗憾。
尉迟氏是个单纯的人，听了半日也始终没听出话里二人的玄机，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馨儿，脸白里透青，隐隐地抖着手，只觉得呼吸不畅。
“二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吓着了？”
尉迟氏身边的王叔偶然一回头，就发现了周身异样的馨儿，不禁小声问出口。
这话明明是关心，但引来的后果却是，让所有人将目光全部从水印上，“唰”一下集中在了馨儿的脸上。
这王叔不说还不觉得，一说吧，大家全都不自由自主的发现馨儿的脸奇怪，首先眼圈发黑，然后脸色青白，神情还透着惶恐之色，这是……
“馨儿，莫不是……你昨儿也遇见了？”
尉迟氏也是个迷信的男人，不禁目露担忧。
“馨儿……馨儿……”馨儿要即刻否定尉迟氏的询问，然，抬眼一瞅，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用怀疑的眸光看着她，而她又无法止住手上的颤抖，少不得，“馨儿……昨儿晚上是听到些奇怪的声音……但……”
“什么声儿？”墨儿瞪大她松鼠般的大眼睛。
“什么声儿……这什么声儿……馨儿也不知……怎么个形容法儿……”馨儿词穷，却不得不逼着自己跟着混扯，“就……就……好似有人在敲那边窗似的——左三下……右三下……迷迷糊糊，又好似有人从窗边进了来，可睁眼一瞅，偏偏什么又都看不见……
馨儿……馨儿想，只怕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自己吓唬自己呢！”
馨儿这话说的，可比肖腾那轻描淡写的话吓人多了。
这一人说闹鬼，可以说是人整事，但两个以上人说闹鬼……
“砚来可听见什么？”孙梅心里犯了嘀咕。
“砚来……”小书童砚来年级小，睡眠好，一觉到天亮，要她说啥呢？想实话实说吧，她眼瞅馨儿，甚至二小姐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