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就不信肖腾那个一等一的势利人,若墨儿的姥爷不是大周名臣,她生来就注定要为官,他会死心塌地非她不嫁?
所谓情情爱爱,一如她乡下一说话没遮拦的大爷对她大哥说的:
“成亲嘛……也不过就是女人们盖在龌龊心事上的一块遮羞布:
她们夜里寂寞了,需要一个男人来暖脚;男人呢,大了不中留,于是两家长辈合计来合计去,觉得钱也给得大家都满意了,事也就可以办了!
几家是真心爱爱爱的,婚前好些见都没见过,头一早见面就一个被窝里送了,爱?
屁!就跟那母猪寂寞了,你送只公猪进去,用谁都是用,你再换只,它只怕用着比昨儿那只还好,配种而已,你让她舒服了,她就让你舒服的事儿……哭哭啼啼个什么劲儿?”
话很是粗糙,但馨儿觉得,就是这么个理儿!
肖家想高攀孙家,于是给腾哥哥几十车几十车的嫁妆充脸面;但孙家眼下觉得亏了,所以总想退货……
而墨儿呢,起初是一心一意坚决要换人的,但……腾哥哥是个灵巧人,他专心专意把墨儿伺候舒服了,所以墨儿现在也就态度摇摆不定了,这道理也就跟青楼花魁把客人伺候得通体舒畅了,客人觉得比家里的猪强,最后还掏大把的钱赎人回去当专享,是一个道理。
所以婚姻大事……
还是亲娘当年说得,莫被情爱迷了眼,夫是用来铺前程的,妾才是用来爱的,有了前程,还怕没有大把的娇夫美妾送上门吗?
所以,当趁着她在孙家当小姐的时候,好好寻一门好亲事,有个撑腰的好岳丈大人,为自己前程铺路才是最当紧的事儿,管他是美是丑,还是三四十都丑得嫁不出去的老闺男呢?夫婿娘家给力,才是真!
尤其……
她现在又是这么一个样子……就算低就,下等人家的儿子可不比上等人家儿子,懂那么多礼义廉耻,做事瞻前顾后,来日一时冲动说爬墙就爬墙可怎么办?
真不是馨儿要一意孤行,而是……过去她心高气傲时,腾哥哥是她咸鱼翻身,摇身一变是大周首富的捷径;而现在,却是她不想就此沦落下流的唯一救命稻草——
并且,肖家,也是她馨儿现如今,唯一还有希望可以摸得着的上等人家。
要知,她正式回归本姓林后,就再也不是哪个昔日可以低头看人高人一等的孙家二小姐了,她,馨儿,已无路可退了。
再次突经巨变的馨儿抿着唇,她不能再想以前那样拽着尉迟氏的手臂撒娇娇嗔,她只能再次垂下她悲伤的眼,浑身透出阵阵哀戚,以哀莫大过心死的悲戚来唤起尉迟氏对她的最大怜悯——
孤独、无助,残疾,还有郁郁!
若说肖腾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对付墨儿的致胜法宝;那么馨儿那周身时不时就会透出“活着已了无意趣”的哀戚,便是馨儿对付尉迟氏,克敌制胜的不二法宝。
果然,馨儿无言胜有言,尤其于是她没了一条腿后,尉迟氏对馨儿膨胀的慈父与怜爱之心更是尤甚,他一见馨儿这生无可恋的模样,当即心铃大震,生怕馨儿又想不开——
要知道那年那让肖家儿子带得自私自利的墨儿,张口说出馨儿不是孙家亲生女时,还是下等庶民家的偷养在外的野汉子养的孩子时,馨儿可是说投河就投河了,跟她亲爹一个牛角尖性子,这眼下,这孩子又没了腿……
不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吗?
“馨儿啊……能告诉爹,为什么就一定是他呢?”
尉迟氏本想再劝劝馨儿,可这话一出口吧,忽然尉迟氏脑子里就蹦出了肖腾今儿下午在他屋里衣带陡然一落的情景……吞吞口水,虽然当时惊得差点魂飞魄散,但就是做男人的他,也不能不承认,肖家那儿子确实是个让女人不能不爱的真尤物——
那身段、那白得、那宽衣的气度……
他这个男人现在都心跳得停不下来呢!想了想,劝也是白劝,他是女人,估计也要爱得神魂颠倒。
“……馨儿……也不知……只觉是他,便就是他……”
馨儿能说她爱腾哥哥娘家家财万贯,爱他而今贵为少将军,爱他嫁妆堆积如山;能说她现在想到腾哥哥,就好似看到了一座仰望不止的金山银山,与骑在马上高高俯瞰士族们的尊显吗?
其实,她也爱过腾哥哥无双的美貌,也恋慕过他骄人的身段,与哥就是霸道就是不讲理就是自持美貌鄙夷众生的倨傲,但……这都是她还以为自己是孙家真小姐的时候闲情——
想想真傻,就算和墨儿是真正的孪生姐妹,家人说腾哥哥定给了墨儿,自然他还是墨儿的,岂有是孪生,就应该也有权染指这定下的婚事,以为事事压过墨儿,就能取而代之得到腾哥哥呢?
真是天真!
馨儿低头静静地努力不带一丝激动的吐出“无奈”的字眼,“透出”内心深深地悲凉感——上天不公,她馨儿要想得到,就必须付出得比任何人多,所以……
她恨墨儿,打墨儿第一次痛哭流涕缩作一团,被爹从很远的老家气急败坏地拎回来,土得掉渣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本能地想要撵走这个素未谋面,却已耳闻不止的“鸠”!
想起墨儿,馨儿心内便一阵刺痛,她可以肯定墨儿对她馨儿的恨,绝对不及她馨儿恨她的百分之一:
自墨儿来,她馨儿就如自己预感的那样,一天天一点点地在不断失去——
先是怎么讨好都至多能多她看一眼,淡淡一笑的娘的所有关注,即使墨儿什么都不做,娘也会看着她笑,甚至还亲自陪拿着笔就哭的她,读书到深夜;爹呢,别看一天对着墨儿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揍得墨儿见他比见鬼还甚,但……墨儿来后,爹的眼睛就几乎没离开过她……
先生也越来越喜欢明明一开始连笔都不会好好拿,开口第一句就是“男的俏,女的漂,一入洞房脱光光”笑翻全场,问她志向,会用极重的乡音说“生闺女”,然后第一次作画,就画男人小鸟鸟画得无比认真的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