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和墨儿娘差点没找疯了!墨儿那孩子临走,连个字条也没……也留了个,在客栈,就一行字‘此去一别经年,告太爷爷勿念’!
好在是肖家半月后来了消息,说她混进肖家的商队去了大漠——不然……孙家那几个老头,得把儿子活活撕碎了!
现在那些孙家的老头,爹啊您是不知道多可气,居然在后面叽叽咕咕,说什么墨儿不是儿子亲生的,儿子才这么恨不得除她而后快,还说儿子……
是什么后爹的拳头,盛夏的日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傅氏一听这话,立刻紧了一颗心,“这话,墨儿可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一直都关书房读书呢!说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墨儿去了塞北一趟,人吃了苦头,好像也长大了,懂事不少——
就是这次逃婚,又差点闯下大祸,但……这也怪不得她,都是她娘……”
尉迟氏又要长篇大论地将话题拉远了,傅氏毕竟是个阅历不浅的人,如何肯让尉迟氏就这么搪塞而过:
“枫儿,孙家这些人的话,可万万不能传进墨儿的耳朵里!”
“爹——看您急得,墨儿是儿子亲生的,这还能假吗?
当初她落地时,和儿子生得一模一样,虽然这些年长得越发像她几个叔叔了,但这亲生的任谁挑拨,儿子也不怕谁能挑拨了去!”
尉迟氏毕竟终日是四角的天空,终日围着妻主女儿儿子转,孙梅又顾家,几十年来,更是没闹过什么花花肠子,所以虽年纪一把,但人心的凶险,还是经得少,眼看他爹这一脸如临大敌般的谨慎,倒先不以为然地安慰起了傅氏: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难道真的还能假得了,假得还能真的了?
再者,儿子对墨儿处处要求地是比馨儿苛刻了许多,但……儿子都是为她好啊,她是孙家的指望,儿子不把她抚育成材,可怎么对得起孙家的列祖列宗——
公婆们的不理解,儿子都明白,但她们小门小户的人家,怎么懂我们大门大户人家的规矩。”
“可……就是你妹妹性德顽劣,爹娘也没舍得如你这般见着就跟仇人似的啊?”傅氏不得不提醒下自己儿子的教导方法。
“所以性德妹妹而今才敢这般违拗爹娘的话,不知孝道,为个男人……”尉迟氏要开口,傅氏立刻压下了尉迟氏的话,“是爹娘对不住她!”
“爹,你和娘就是太惯妹妹性德了,才这样。您看她,而今在京城越发混得不像个样子了,还翰林院大学士呢,形骸放浪,儿子有时都不敢放墨儿去她哪儿——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母要女死,女不得不死……性德妹妹,就是被爹和娘惯得,无法无天,再这样下去,我们尉迟家就得绝后了——
她也不想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尉迟氏立刻就要又一番长篇大论而来,郁郁得傅氏连忙摆手:
“罢罢罢,不怪她,你别怪她,是娘和爹对不住她……此事就此作罢,即使尉迟家就此绝后,那也是天意,你娘一生殊荣太盛,自然折福于后人!”
“爹——”
尉迟氏还要再说,傅氏已经蹭蹭蹭地跑得飞快,气得尉迟氏只能在原地跺脚,好半日方想起,他刚求爹,帮馨儿恢复功名一事,不禁朝着自己的脑袋一捶,看他这扯动拉西的性子,怎得又把最要紧的事儿给落下了——
早知就不提性德妹妹的事了——哎,爹娘心里存了几十年的痛啊!
经傅氏一番开导,尉迟氏这次也算是慢慢缓过神来,开始整理思绪,既然馨儿一时下落不明,他此刻下山也已天色太晚,倒不如就听娘的,明儿随白鹭书院第一拨人一起下山。
既如此,尉迟氏开始振奋精神,先问孙梅在哪儿,来人说正和山长在一起筹谋明日下山的事儿;然后他又随口问了一声墨儿,其实墨儿这孩子,他是不担心的,墨儿天生就跟小耗子似的,生存能力强了馨儿百倍不止——
那似馨儿打小就没离开过他半步,难得一次出趟远门,就被人贼赃成了贼,说实话,尉迟氏真的方心不下她,这次又会出什么事儿。
但愁也无用,干脆就随口问问墨儿又在干什么坏事了。
来人说墨儿跟姑爷在一起,尉迟氏先是脸上擦过一丝不悦,但……非常时期,他也料理不上这事了,倒不如去厨房问问他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便趁他明儿下山的干粮准备好前,把爹娘的屋子都收拾收拾一下——
指不定以后还要回来住呢!
夜色漫漫,墨儿依偎着肖腾睡了。
尉迟瑾那边的书房却是挤得水泄不通,数个时辰前,还坚决要扞卫那一片尸体的学生们,纷纷来请愿,表示要下山,说下山指不定还有需要帮助的村庄,和存活的人,她们身为读书人,怎能死守山上,不有所作为呢?
话都很好听。
尉迟瑾微笑,一直点头,表示深信不疑。
一个两个、两个三个……最后一群,接着一群……
“这总得留人下来吧,你们都下去,上面的没人看着,可是怕被蚊虫蛇鼠啃噬啊!”老奸巨猾如尉迟瑾,不禁将一连的皱子皱得更深了。
就这么着,短短三个时辰,刚才群情激动的誓要撵柳金蟾这贪生怕死之鼠辈的众“义士”,纷纷倒戈,觉得柳金蟾有先见之明,而且说得句句在理——
听得那头的柳金蟾在那边角落里不住地冷笑,而她身侧的相公北堂傲,则在暗处搁下一枚棋子,轻轻点了一句:
“你……做了一次饵——谋定当后动……你今儿可赚了一口黑锅。”
柳金蟾说什么?低头陪她相公在漫漫长夜下棋——
她渴望有张床,但陈先红,毛的,真的……脚太臭了!
约莫是半夜,火把全部亮了起来,即使熟睡的墨儿等人也全部被喊了起来,干什么呢?
挖坑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