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腾天生做生意的料子,无奈生为男人身,他娘非把他关在家里学三从四德,但他毕竟是肖百万的儿子,日日跟在肖百万身边耳闻目染,可以说,打他记事起,脑子转悠的就是怎么和人做生意,这钱怎么才能翻手一翻翻,便能一做十,十做百。
所谓物极必反,肖百万越是要肖腾安心在后院做一个贤良淑德、出得厅堂进得厨房,针线厨艺样样拿得出手,只需在后院转得贤夫良父,肖腾就越是对这货物往来,银钱盈亏等事处处留心,十几个跟在肖百万身边学做生意的亲姐姐,三年没学会的,他三个月趴在门板后,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于是乎,背着肖百万,这些个被逼着学做生意的姐姐们,为不让肖百万失望,最后全部好吃好喝好东西地供着肖腾,帮她们拿主意,做账本,这不……十几年下来,肖腾读书背文一个月背不下一篇,但肖家的大小账本,他过目不忘——
每一笔银钱进出,账房记不住的,他都知道,直到那年,有个从下面来的账房以为肖百万货物往来众多,十几个女儿看似精明,却都在勾心斗角,仗着以前在下面也干过几次,渐渐壮了胆、趁着十几位小姐又都在忙于拉拢人脉的当儿,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扣下了一笔账,谎报亏损,就在以为能瞒天过海之际——
肖腾一眼过账,当时也不做声,不想一个月后,居然连着账房过去做得账本,也全都给令人翻了出来……
就这样,肖腾的商业才华第一次如同五雷一般轰在了肖百万的脑门上,糊了大半个月:
一番深思熟虑后,肖百万收拾了一群不成气候的女儿,杜绝一切肖腾可以接触到的生意场的事,包括肖家账本,然后请来各地名师,教授肖腾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力求将这棵长歪了的小树,重新扶植成配得上孙家女婿的斯文少爷——
为让自己的儿子去除商人儿女身上的市侩气,肖百万更是重金打造肖腾,送去与京城名门、各地大户人家的儿子一起去赏花啊,踏春啊,放放纸鸢,下下棋,说说小儿子家家的心里话了……砸金百万,肖百万都不心疼——
反正,她这辈子挣得这许多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将来除去分给十几个女儿的立业的本钱,余下都是给这儿子带到婆家去过日子的——
肖百万不敢说可以让孙家上上下下吃三代,但……吃完儿子这一代,再给外孙们来日婚嫁,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肖百万这算盘打得挺好,但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肖腾既然学了这样的本事,又爱上了这利滚利的玩法,你指着他将来做个坐吃山空的败家子,还真难为他。
这不,送进京城跟着纨绔少爷们吃吃喝喝地才混了两天不到,肖腾没感觉到富家少爷攀比吃穿的压力,却从中看到了攀比后面的巨大商机:
就这么着,肖腾从后院看账本运筹帷幄的阶段,进入了实战练习——
推销奢侈品!
“擦擦,闻闻……这款精油啊,据说能助眠,我想着啊,等我当爹后,晚上孩子闹夜,睡不好,我就将这个放在屋里熏熏,不过嘛——
暂时也用不上,好在这水晶玻璃瓶儿就是摆在梳妆台上也好看!
我娘说啊,这水晶玻璃瓶儿,可是个稀罕物,西域也是自更远的地方进来的,因着那边皇室但凡一点点吃喝用的物件,都跟咱们大周似的,不是金就是银,还得镶嵌各种宝贝,所以才用这烧制打磨极其讲究的水晶玻璃瓶儿来装——
据说烧制也不难,就是这工艺讲究,打磨,控火,上色非得有经验的老师傅——
再者嘛,那地方的人嘴巴紧,家传的工艺一点也不外传,加上易碎的紧,有时购进一车子万八个,一路舟车劳顿的,待到了地儿,好的也剩不下几个,所以这玩意儿,店里都不卖,我娘都是用来送人,进贡用。
比前几年京城风靡一时的西洋镜还来得精贵。”
肖腾明明是在推销精油吧,一瞅北堂傲正拿在瓶子,慢慢地转动着欣赏这小瓶儿在光照下五彩斑斓的模样,赶紧话峰一转,就说到了这水晶玻璃瓶儿的价值上来了:
有钱人,尤其是这些个钱多得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的豪门哥儿,爱得就是世间罕有:尤其是我有,别人没有!
果然,这开口说花钱,没个百八十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花的北堂傲,将他那张自婚后,更显丰盈的朱唇缓缓地勾起了一丝上扬的幅度:
“是嘛?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玩意儿倒还有许多故事……不知价值多少?”
“小弟的东西,大哥喜欢就拿去,咱们……小弟能有今天,命都是大哥您给留的,这点东西,再值钱也就是个物件,再说了,咱们……还讲这些……钱不钱的……小弟是那种唯利是图,不知感恩的人吗?”
肖腾一抬手,将整个檀木盒子全部双手交到了北堂傲身后的奉箭手上:
“奉哥哥拿好了!”纵然肖腾其实年纪比北堂傲和他身边的亲随奉箭几个还大了一岁半岁的,但……大周这地方,尊卑有别,北堂傲年纪再小,你也得称哥,就像女人娶得正房那怕是个十六七岁续弦,你个七八十的老妾,也得管他喊大哥——
这就是所谓的尊卑嫡庶有别,你地位低,就得装孙子,把别人抬高了,不然……以后小鞋穿死你!
奉箭素来爱听肖腾说话,一听肖腾喊他哥,乐了,玩笑道:“肖大爷这是一提到好东西,就精神了。”
“哎——这苦中,不也得作乐嘛!不然一天苦哈哈的,小弟那口子,看小弟都成一根苦瓜了!您们说,她不还得跑啊!”肖腾故作叹息状。
一边的北堂傲放下手中的玻璃瓶儿,抿唇淡淡地笑看肖腾故作苦闷的妖精脸,只勾唇似笑非笑地扫了肖腾一眼,然后复又摆弄起了手中的瓶子:
“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