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想说什么?”
墨儿上前一步,只拿眼静静地看着“来者不善”的馨儿——打击太多,她现在已经无坚可摧。
“……”不曾想墨儿能如此坦荡的馨儿,倒猛得一怔,准备已久的话,刹那飞得无影无踪。
“我……”馨儿试图拾回刚才的只言片语,然,一开口,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莫名得,墨儿意外澄明的眸子,让她的心胆怯。
“你的事,你自己解决,我不会帮你说一个字!”
用脚趾头也知馨儿后面的话是什么的,墨儿无视馨儿欲言又止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自馨儿身边擦身而过,连脚步都没有过一丝停顿。
“这样拖着,你就舒服吗?”馨儿转身,后看已经走开了的墨儿,赌墨儿最后的心量。
墨儿的脚步不自觉一顿,身形一怔:她,是不舒服,但……面对一直装傻的腾哥哥……
“舒服!”不舒服又能如何?
墨儿没有回头,只抬脚继续向前,她无法向情绪不明的腾哥哥摊牌,也不想做某人可轻易摆布的“狗”——
用柳姐姐的话说,那就是,当占便宜咯,白拣一个孩子,还不用对孩子爹负责一辈子……挺好!
就是心情有点酸涩!
墨儿背对着愣在原处无措的馨儿,轻轻摆手,也不知自己这是在向馨儿的烦恼道别,还是向自己心里的郁郁了数年的一段情诀别。
她走着,向着她娘的临时一步一步前进,身后是馨儿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眼,大抵真是老人们说的那样:
女人成亲了,才会长大。墨儿走着走着,明明眼前是一片摇曳的柳条,但她却隐隐在悠长的甬道长,看见了自己注定要一个人一步一个脚印走的路——
孤独,寂寞,没有终点,惟有坚持,惟有向前……她孙墨儿的仕途是个谜。尽管,她从未想过要做官。
墨儿就这么昂首阔步般踏出馨儿怔愣的视线,那笔直的腰,是馨儿陌生的镇定——这还是她过去所熟知,自以为能轻易掌控在股掌之间的墨儿么?
这离家的数月,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馨儿的书童砚来,忽自阴影处蹦出来,着急地问,“我们怎么办?”
馨儿慌忙拿手捂住砚来的小嘴:“嘘——别乱说话!我自有办法,你记得管好的你的嘴就成!”她不会放弃的!她不信墨儿,已脱离,或者该说是,正在脱离她的掌控与算计——
那个自小不知人间疾苦的孙墨儿,是不会懂她势在必得的意志的。
“那现在?”砚来眼望一向最有主意的二小姐。
“你急什么?你放心,一切还在我的掌握中!倒是你,记着,嘴巴牢牢的,无论谁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不然……你是知道夫人和老爷的脾气的。”
馨儿笑盈盈地锐利了两眸,警告味道十足地盯着砚来:即使墨儿现在琢磨不透,对那养父母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
只一点风,他们便能捕影。
余下的……是墨儿吗?
不!
她已经出局——难整的,是肖老狐狸,和她生养的小狐妖。
腾哥哥,到底是喜欢墨儿什么呢?
馨儿想着,不仅紧紧地蹙了两眉,她唯一能知道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一个寻常男人,改嫁是件极其丢人的事儿,但……只要他一旦改嫁过一次,他就是再嫁的女人是个禽兽,他也断不能再改嫁,否则人言都能逼死他与他的娘家!
但……她要怎样才能接手腾哥哥这棵浑身上上下下,都挂着宝贝的“摇钱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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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夏日已临。
昨夜一场暴雨,据说两江的水飞涨的老高,但蝉鸣蝇飞之际,白鹭书院仍旧是一片喃喃的读书声,无论是舍楼,斋堂,甚至每棵树后,都时不时能看见埋首苦读的学生们,在那里低低背着。
随着九月的临近,素来以清高着称于大周的白鹭书院,也难逃这科举的侵蚀,一个个尚未取得举人出身的秀才们,短短数月,已将两目读成了大大的黑眼圈。
就连书院的先生们,也在不觉间将他们的经济学问,改成了必考的四书五经,日日大考小考不断,这可考坏了以来年京试为目标举人们,纷纷要求先生们另开了有针对的小课。
就在这大家学的昏天黑地的关键时刻,书院素有“万年落第”室之称的某屋,两人读书,四人神游。
“哎,我听说明儿是对面那座山头鬼谷书院开学的日子!”刚算她家包子上旬挣了多少钱的柳金蟾,忽然将眼从枯燥的书本里露出——
这人啊,就是奇怪,她相公在家时,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用来读书,而今……相公跑了,她的花花肠子又冒出来了。
此言一出,毫无疑问,柳金蟾立刻挨了对面那床杨豆腐地狠狠一撇,接着又是惯常地“啪——”一声,门合上了——
豆腐姐拿书出去读了……
孙墨儿的两眼也从书本上悄悄地露出,不及她问“柳姐姐,你怎么知道的”,那边床的黑脸姐陈先红立刻志同道合地对柳金蟾开始眨巴眼:
“哪儿来的消息?”
陈先红努力压低声音,但还是让素来以温文尔雅着称的白鹭镇大地主周家的二小姐周燕,微微不适地皱了皱眉,然后……默默地出去了,当然,手里也拿着一本书。
三人眼在默默地看着门二度合上时,不约而同地暗暗吐了吐舌头,最后落在看似看书,两眼却在研究怎么吃那剩下的几十个鸡蛋的黎荔。
“哟,那些那小青苞苞,有什么看法啊?”果然,黎荔一听动静,就立刻来了精神,“我和你们说啊,这男人要年纪大,哪方面才有经验,我屋里哪个啊,你们别看他比我大十五六岁,可哪方面……有时候,我都有点吃不消呢!
隔三差五啊,都至少要有那么一次,就是我回去,他都缠着我要……
你们别看着我不信啊,你们是都还没成亲,家里也没个男人,不懂这男人们的道道,我和你们说,这挑男人,太嫩的看着新鲜,但不行,中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