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尉迟氏当即脸就黑了一半,原先还心疼肖腾带着病出来接墨儿,此刻也忽然觉得这是肖腾侨情,偌大一个男人,大夫都说没病了,好端端地装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来,给谁看呢?
还不就是狐媚子他女儿,想将来墨儿听他的,不听他这当爹的话么?
尉迟氏越想越气,本不想说话,但着实忍不住,不待墨儿的音落,他立刻就冷冷地追了一句:“你这孩子,爹娘来了,都不知喊上一声。张嘴就是你相公,你让人怎么看我们孙家的家教?”
墨儿暗暗赶紧吐舌。
肖腾本来挺高兴,可公公这么一说,他野菊不便当众表现出欢喜来,只能低着头,一面暗暗窃喜,一面轻轻地责备墨儿道:
“爹说的是,哪有进屋先喊自己相公,不喊爹娘的!你也是,读个书,倒读糊涂了。”话是这么说,可肖腾心里这叫一个暗爽啊,就连满身的不适都瞬间好了一半!
肖腾是欢喜了,可墨儿爹不欢喜啊!
肖腾这话听着贤惠,可同是男人怎么能有不知肖腾这小窃喜的!
墨儿爹板着脸,听着这话,只在一边冷笑,然后拿眼看墨儿娘孙梅:看你挑得这好女婿,多会说话啊!
孙梅也不知当说什么好,一边是自己为女儿定的女婿,眼下生着病,还挣扎着要起来接女儿,为人夫婿,而今又是贵婿,试问几家能做到这般地步?但……自己的相公为了孙家,更是鞠躬尽瘁……
这……让她夹在中间偏袒谁都不对!
既然这样,孙梅清了清嗓子,看向说话不经脑子的墨儿。
墨儿哪懂这里面的道道,她只知道她爹素来就不喜欢肖腾,无论腾哥哥家怎么讨好爹,都只会把马屁拍到马蹄上,而娘看她嘛,她的理解就更简单了:
“娘!爹……”多的话没有!要打要骂,来吧——小墨儿视死如归。
这冷淡淡的话,不听见还好,一听当即酸了尉迟氏的鼻子:
可怜他三个月来,没有一个晚上睡好过,不是担心她冻着饿着,就是怕她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又或者是遭了贼人……可听听这没良心的孩子,连张嘴喊声爹都跟应付一般……
尉迟氏抿唇,过去还没娶相公,他也没这么多想法,逮着墨儿就是顿胖揍,那是没得说了,可现在……看看这墨儿,谁都不放眼里,就独有她相公,他还揍墨儿,这不是傻得,把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往这狐媚子女婿的身边推么?
尉迟氏不说话,垂眼,今儿他也要当一次好人。
孙梅倒是很想揍墨儿一顿好的,但是女婿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在这,真一怒之下把墨儿打出好歹来,说白了也是人家儿子在一边伺候,这不是让人家孩子跟着遭罪么?
孙梅犹豫。
一边的馨儿不懂这里面大家各自的心思,她只好奇,怎得几年前,墨儿去了塞北,回来就让爹娘轮番双打,吓得孙家太爷半年坐守京城,闹着说“金孙要是被打出个好歹来”,她要和孙梅拼命。
当年那种鸡飞狗跳似的热闹,怎么变成了今天的清风雅静?
难道是因为今日有腾哥哥在,家丑不可外扬,爹娘怎么也要给墨儿在她男人面前,留点做女人的薄面?改成关门后的暗揍?
馨儿拧眉,墨儿也莫名。
肖腾脑子昏昏,站不多久就开始在哪儿捂嘴犯恶心,弄得墨儿挺纳闷,暗想这是馨儿有了身孕,还是腾哥哥有了身孕呢?怎么比她和柳姐姐前两天反应还大得夸张呢?
孙梅心疼女婿,毕竟这孩子是肖百万的掌上明珠,完好无缺地送到孙家来,先是跑了媳妇,接着没两月又病得这样……心里愧疚!
“贤婿,你身上不好,就先回屋,甭在这跟着遭罪,她后面还有事呢!”孙梅不无疼惜地开口。
尉迟氏撇开脸,装不来好公公的脸嘴,只僵着他那张习惯了严肃了的脸,不冷不热地接了句:“是啊,贤婿,墨儿后面事还多着呢,你先且回屋休息去,你们几个也都跟着你们爷去,让你们爷吃了药早点睡——
少夫人啊,今儿晚上要跪香呢——我估摸着,她今晚就睡不了了,是吧?墨儿?”
墨儿心里一阵小凄凉,若是过去,一定又会恨她爹,怀疑她不是她爹亲生的,可现在嘛——跪香,也比晚上面对“红杏出墙”还顺带开花结果,眨巴眨巴就要瓜熟蒂落,转瞬当爹的腾哥哥好。
所以,她一点挣扎都没有,已改以往的怨愤状,不仅十分干脆地点头,末了,还不忘帮着她爹娘劝肖腾去休息:
“是啊,腾哥哥,你身上不好,就别再这儿了,去休息吧,墨儿犯了错就该受罚,别说跪一个晚上,就是两晚上,关书房一年,也是自己找的——
爹罚得对!”你也别演戏了!
墨儿这本心,就是想赶紧催肖腾走,最好,在腾哥哥改嫁前,都不用见面。
可这话,听在孙梅耳朵里,是欣慰:孩子终于长大了!
肖腾和尉迟氏的耳朵里呢?
肖腾眼圈红了,本来就病得难受,泪点低,一听墨儿这一说一跪跪一个晚上,指不定还两个晚上,关一年的书房,他也不知是心疼自己,还是心疼墨儿遭罪,哗啦啦眼圈红了,还头一次掉了泪:
觉得自己好命苦,都病得要死不活的了,怎得还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有个人在身边心疼他呢?
肖腾这一哭,别人看着是心疼墨儿,尉迟氏觉得是大好的日子,无缘无故就在这里哭丧,简直就是坏他孙家的运!
而更气的是墨儿,说的什么话?好似他这个当爹的,没事就爱罚她,就他相公会心疼她?真正是气煞他也!
偏偏人前,他还不能说什么。
尉迟氏气。
一边的馨儿素来最会察言观色,眼见尉迟氏脸一直板着,还越来越僵,就知尉迟氏是生气了,她讨巧地站在尉迟氏身边,赶紧替尉迟氏说墨儿道:
“墨儿姐姐,这说得什么话?多伤爹和腾哥哥的心啊!腾哥哥眼下病着,苦撑在这里守着,你不知赶紧认错,还在这里拿话堵爹?也太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