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自知也是这个理儿,但仍旧故意斜眼看墨儿哪儿,嘟嘴鼓囊:“这事您说的……跑得初一,还能跑得了十五?”
尉迟瑾又笑了:
“就算早晚要面对,但起码,他能延迟到三军开拔,然后晃晃悠悠地慢慢从北地凯旋而返——
不说多,起码能拖一年半,而且绝对不会还去求勤国府,帮他请旨完婚,风光大嫁——
奉旨完婚,可不是玩得,一旦婚内爬墙,扫了皇上的脸面,合族流放还是掉脑袋,全凭皇上当日的心情了。
你说,肖腾那孩子若不是恨嫁心切,吃了秤砣铁了心,他那么一个用兵善于谋定而后动的人,能傻到自断了后路?”
傅氏垂眼,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个理,尤其新婚那夜闹得那模样,也确实不像个有了二心的男人。
但……昨儿馨儿趁墨儿不在进了他的屋,屋内更是人少得诡异……今儿又出一支东珠钗……事实在眼前,是能猜测就算的?
“其二,腾儿那孩子,也不容易,洞房花烛新娘跑了,他爬到屋顶闹腾半日,求得也不过是皇上保他正夫之位。你说,他要是真无心于咱们墨儿,他何须请了一道旨,又请二道旨意,图什么呢?不就图个夫妻长长久久,白首不相离吗?”
尉迟瑾边说边拿余光瞅墨儿,她眼下最怕的不是肖腾那孩子真和馨儿有点什么,墨儿是女人,真有什么,趁着真出事前,一封休书送她肖家,转身,大把的好人家儿子,就等着墨儿挑——
据她所知,自肖腾那孩子出征日起,墨儿爹就开始替墨儿瞅了,而且,还看上了好几个,就等北边传来肖腾的噩耗了。
谁想,天意弄人,肖腾不仅活着,还凯旋而归,功封大将军,加官进爵,摇身一变,下九流的商人之子,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
小子,这下可不是高攀孙家世代书香,而是屈尊降贵,下嫁充其量也只能算士族的墨儿了——名副其实地以贵嫁贱!
肖腾爬墙,名声真正坏的只能是肖家,林家!
孙墨儿却意外地能独善其身,她只是被迫奉旨成婚,而且成亲时,墨儿还冒着杀头之罪,逃婚了,这在外人看来是什么呢?
孙墨儿秉承了读书人的清高骨气,视金钱权贵如浮云,纵然夫婿人美权贵财成堆,也无法撼动她孙墨儿宛若青莲般的,一颗不受世俗污染的高洁之心——
成为不知一干清高书生们心中的一道崇高的精神领袖。
这就是传说!
然,代价是,肖家林家名誉扫地的同时,赐婚的皇上恼羞成怒,送肖腾和馨儿一死都是小事,肖林两族,也难逃一劫——
肖家之富,谁敢说圣上不想趁机收归国库?
北堂皇后与东宫之争,谁又敢说,肖腾作为北堂傲的左膀右臂,不会牵涉其中?
所以,此小事,不小,处理不好,就是几百条人命,血染午门,百余冤魂夜夜午门呼嚎啊!
而要稳住此事,首要稳住尚不知事态发展下去,会如何严重的小墨儿。
当然……
还有点,若肖腾真是冤枉的呢?
墨儿一生,要背负怎样的愧疚度过余生?就算肖腾与馨儿不冤枉,墨儿的人心也承不动那么多人命的重压——
尤其肖腾和馨儿,都是一起长大的,她和肖腾又有了夫妻之事……
见了太多朝廷波谲云诡,与冤假错案的尉迟瑾,不得不不做最坏的预测,所以……即使墨儿心里再委屈,她也不冒着将来外孙女会“疯”的风险,将明明看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真顺着傅氏的话来说,即使……可能都是事实!
尉迟瑾心疼外孙女小小年纪就面对这种事,当然,她也愤怒,但她告诉自己,现在她保护外孙女最好的方式,就是先用很可能是“谎言”的话来安抚孙女,将所有的伤害降到最低,然后再去努力查明真相,将再次伤害杜绝于门外,因此……
“而且……腾儿那孩子自从小偷手里得了墨儿那被偷的猪猪罐后,第一时间,就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到处找墨儿!那着急的样儿,我看着,比墨儿的爹娘还急!你能说,他不关心墨儿吗?”
尉迟瑾继续与傅氏分析,然,她和傅氏的余光始终在墨儿的身上不离:
“就算,像你们说的,腾儿孩子,或许心里真的心里喜欢这馨儿,但你能说,腾儿那孩子,心里就没把墨儿当亲妹妹般关心着?”不是男女之情,改竹马情总有点的吧?
果然,墨儿在那厢刚还执拗沉默的眼,开始渐渐发红。
孙墨儿心里感动之余,也禁不住难受:亲妹妹么?原来是对亲妹妹般的关心……怪不得……她老觉得,这二日,腾哥哥对她叨叨起关心来,比她爹更像个爹。
尉迟瑾再接再励:
“圆个房还要挑吉利日子,更别说,圆房前又在庙里摆了七日大斋供,求送女观音……你能说他是个二心,就等着圆房后好爬墙会馨儿的荡夫?”
尉迟瑾不信!她甚至觉得,从这些细节上看,肖腾那孩子,是真一心一意要把日子过好的!至于……
是不是婚后,墨儿哪方面不行,导致他与馨儿旧情复炽,尉迟瑾觉得吧,也太快了点!不合逻辑!然,馨儿追得紧,也难说!男人这方面,难免被动,何况还有“把柄”在人手,馨儿威胁他,要和人说她们的事,也是不无可能的——
毕竟馨儿想从肖腾身上拿好处,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尉迟瑾嘴上分析着另一种可能,心却在飞速地转着各种有可能发生的事,以便想出各种不同的对策:
“咱们人,不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也不能因为腾儿那孩子和他爹,一两件不合咱们心的事儿,就否定了人家过去为咱们做得千百件事?觉得人只有坏,没有好。”尉迟瑾心里还是尽力选择信肖腾的这个人,“如果是这样,咱们与馨儿有何区别?”
然……道理都在,尉迟瑾说的事,傅氏也不否认,只是:“若这些好,他都不过是做给他娘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