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满心无措,正不知要如何收场才好,一个什么玩意儿猛得就落在了她脚上,扎了她一下,她不禁低头,这一低头,刚还满心对馨儿的负疚,瞬间被一种难言的涩涩取代:
扎在她脚背上的,说得真是巧,也或许是天不愿她仍抱着最后的奢望,而继续自欺欺人。
“……”墨儿抿唇,实在不想揭穿这事儿,她选择咬唇,但眼仍是盯着那脚下的灿灿赤金东珠钗,怎么……怎么也移不开自己好似被定了的眼,然后……氤氲,模糊——
她知道,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她此刻当当面质问腾哥哥:“这是什么?”定情之物?
然,家丑不可外扬——腾哥哥,还有肖家、孙家的声誉……不能丢!腾哥哥正值青春,还有很多很多年的日子需要过……
墨儿咬唇,努力逼回眼底的湿意。
肖腾和狄氏一开始也没觉察到墨儿的异常,只是眼看着这场面,突然有种助纣为虐的负罪感。
“招财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帮二小姐都拾起来!”真是欺人太甚。
狄氏一脸的不高兴,但碍于傅氏在前,又不便发作,但脸已经沉下了。
爹恼了,肖腾也急了,并未觉察到墨儿的异常,还只拿手暗掐墨儿:“你……怎么这样呢?这……也……”太欺负人了!他都看不下去了。
墨儿的回答,竟然是板着脸,一动不动。
肖腾无法,不管怎么说墨儿是他妻主,他而今也是孙家一份子了,他也赶紧弯腰要跟着招财一起帮馨儿拾掇东西,但他这腰一弯:
傻了!
他下意识地抬眼要看墨儿,不想眼稍稍一抬,就对上了墨儿不自禁斜来的眼——竟冷得寒若三秋之霜!
肖腾心里一咯噔,也不知要说什么,但……
“不许拣!”墨儿姥爷傅氏是什么人,眼狡如狐,冷眼看狄氏对他冷脸,直接目露不满,更觉不悦了——
他是个什么人,族中儿女,甚至朝廷很多要员的一品相公,也只有看他脸色的,就是当今北堂傲皇后,也要对他假笑三分,区区一个新诰封的勋爵的爹算什么?他倒要看看,小小的一个商人之夫,今儿要拿什么和他斗!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在人屋檐下还不得不低头呢?
狄氏毕竟年轻,怎敌傅氏姜老得辣,自认自己站在了理处,脸也“啪”一下,彻底沉得没了暖色:
“亲家老爷,这不太好吧?这毕竟……是在我肖家!”
这阴阳怪气的话……
论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看在两亲家,肖百万又特别会做人的份上,傅氏本不想说话,更不想把有的话,挑得太明,但狄氏既然率先不给他面子了,他眼下也没什么好脸,给肖家这桩丑事做遮掩的。
“这自然是在你们肖家!”
傅氏一面冷冷笑着,一面抬手就推开了也不知吓傻了,还是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丢了什么的馨儿,俯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地拾起了墨儿脚下,肖腾几度想拣,却不敢拣起的东珠钗:
“若老夫没猜错的话,这……是腾儿的吧?”果然上面刻了一个“肖”字。
“……”肖腾的脸瞬间煞白如雪。
墨儿想帮肖腾掩饰些什么,可此时此刻,她也心绞痛得不知当说什么好,她只知道不想腾哥哥太难堪,所以,她能做的,只是趁姥爷将话再挑得更明前,一把拉住了姥爷,摇头:“姥爷,我们……走!”
“墨儿!”肖腾吓得一把紧紧地抓疼了墨儿手,分不清是祈求还是什么,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墨儿回视他的眸底,不自觉地微微摇头,“不是……我的!”
“自然不是腾哥哥的!”
墨儿挤出一笑,轻轻地用手拂去肖腾几乎捏碎了她手腕的两爪,“笑盈盈”地从心疼她的姥爷手里取了东珠钗,指腹掩过钗上那个“肖”字,轻轻轻、不沾肖腾半点肌肤地放在了肖腾的手心里:
“还请……腾哥哥替墨儿,还给馨儿!说声对不起吧!”
肖腾手抖地几乎有些捏不住东珠钗,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墨儿的眼:就是话里的意思吗?
“还给馨儿?”什么意思?肖腾不确定地看着墨儿,重复墨儿的话,心抖得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人前却不敢问得太明。
“恩!”
墨儿抿唇冲肖腾,努力笑得温柔,也笑出一种诀别:一切……好了!都到此为止吧!
肖腾一时也不懂墨儿笑容里的意思,低眼看手中的东珠钗,赫然在眼的“肖”字,就这么在眼底分明得刺眼:
“墨儿?”什么意思?是信我?
肖腾依旧手无力得合不拢。
墨儿回眸笑:“我和姥爷……有点事要说。”就此别过!
肖腾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毕竟……毕竟刚才两个人才商量说先把钱给人还上……当然先还人钱更要紧!
“那……早点回来!我们……我们一会儿还要上山呢!”肖腾努力如墨儿一般从容地应对眼前突发的事,不让下人们看出更多的什么端倪来。
墨儿只笑,却什么都不想承诺,她决定此番上山,就不再下山面对这些了。
肖腾见墨儿对他笑,心里便也暂时不想去这许多,只把手中的东珠钗一把交给了身后掌管他大小首饰的进宝:
夫妻间的事,关上门慢慢说。
进宝抖抖索索地接过这钗,好似钗有千斤重,当即两腿一软,亏得身后的得禄一手扶着,不然得“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枉费了少夫人刚才替他们掩饰的一番苦心。
但狄氏不是傻子,他青着一张脸,不敢回视墨儿姥爷扫来的冷眸,一时间也突然没了主意,他知道该拦住墨儿姥爷,该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可……
墨儿都帮着掩饰过去了,他还认真,岂不是要把事往大里闹吗?
儿子的闺誉……此时此刻,一如墨儿应变的,孙肖两家的名誉才是最最要紧的——第一次,狄氏开始把昨儿肖百万威胁他,要把送他回乡下的话刻在了心里,而且……也第一次发现妻主的话,也许真的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