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咬着唇,也不太懂这话里的具体意思,只低头,然,墨儿姥爷转身时,又忍不住道了一句:“只一件,孩子,你当想清楚,二小姐不比你们少夫人,她迟早是要回她自己家的——
虽然大家都说是过继,其实自打二小姐那边的大姐去了后,林家就派人来孙家许多次,要接她回去认祖归宗!”
这言下之意……双喜不大明白,但招财几个立刻会了意,忙拽着双喜笑与墨儿姥爷:
“亲家老爷这话严重了,我们双喜还小呢?只怕二小姐方才真只是玩笑,只是我们双喜人小胆子也小,吓着了!能有什么事呢!”
双喜抬起眼要诧异地说方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得”,无奈他的衣摆一直被如意使劲地拉扯着,方没有说出声来。
生怕被肖腾又抓回去生孩子的墨儿,巴巴地追着姥爷傅氏走出来,耳听姥爷这话,总觉得不简单,但究竟是哪里不简单?她也说不上来,一待姥爷傅氏前脚出了屋,她后脚就跟了上来:
“姥爷,馨儿真的要回林家了?”
“怎么?盼着她早点走?”姥爷傅氏回头看不懂得掩饰的墨儿,笑得两眼黑漆漆的,让墨儿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墨儿不是这意思!”墨儿嘻嘻一笑,微微松了胸口一直紧绷着的一口气,闷闷地幽幽叹了一句,“墨儿不是以前的墨儿了!”要对馨儿好了!
“这是自然,现在的墨儿也懂得骗人了!”姥爷傅氏冲着墨儿一笑,想也不想当即就揭穿了刚才墨儿屋里的话,“哎——我家墨儿长大了,也变坏了啊!”
说着,姥爷傅氏背着两手,半驼着背,拖着看似老迈的步伐向他那边的厢房走去。
墨儿尴尬地微微一笑,追着姥爷的步伐,待到走远了,才幽幽地到了句:“墨儿记得姥爷说过,世间本无对错,不过世人心里有了高便有了低,有了贵便有了贱,所以有了对,便也有了错,墨儿说得对吧!”
“你想说什么?”傅氏才不想和这小丫头诡辩什么,开口就直问核心。
“姥爷……你给墨儿点钱呗!”孙墨儿笑嘻嘻地涎着脸,满脸都是谄媚的笑,活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狐狸。
“向后转,往东南角拐,那里有金山,还有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傅氏将墨儿的小脑袋向后一转,“肥羊在后面,少来你姥爷这鸡脚杆上刮油。屁丫头,官没做,就先学会穷人身上搜刮民脂民膏了!”
孙墨儿立刻小狗儿般抱着她姥爷的胳膊,扭股儿糖似的缠着撒娇:“姥爷,墨儿堂堂一个大女人,怎么能问自己男人伸手拿钱?”太丢女人的份了。
“都说‘自己男人’了,你个丫头怎么好意思,问你姥爷这个老男人开口要钱呢?你当你姥爷那点子私房钱经得住你没事就来倒腾?”傅氏继续逗墨儿。
墨儿急了:“姥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救您外孙女一命好么?墨儿已经欠了人家大半个月了,再不还……不然……你当先借墨儿的!等墨儿领了压岁包,一定如数奉还。”
“傻了你丫头的,成了亲,还想有压岁包领?难道你爹没告诉你,成了亲,就该给人放压岁包了?”傅氏指戳孙墨儿这傻脑门儿,先是一阵笑骂,接着微微一震,不解地看着墨儿,后提出他的疑问:
“是不是又是你爹耳提面命,不许你拿你相公半文钱?”
孙墨儿嘟嘴,眼珠儿左右骨碌,最后眼盯着自己脚尖,好半日才磨磨唧唧地咕哝句:“这次不是——是墨儿不愿意!”
“你爹终于教有所成了!说吧,差人多少,姥爷明儿一早就陪你去还钱!”傅氏笑着拍拍墨儿的脑袋,“以前还担心你会娶了相公忘了这读书人的本呢!姥爷没看错你!”
孙墨儿心不自禁,开始掰指头算。
傅氏则看这孙墨儿认真的模样,若有所思,然后突然问了句:“馨儿还留在这儿,你真没事吗?”
墨儿一听这话,旋即就呆了呆,眸光也莫名得盯着某处凝滞不动了,狡辩么?她打小就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识人奇准的姥爷,但,她也从未打算让家里的长辈知道一点半点缘由。
“姥爷本以为你那年去军营,是因为打开了心中的结……罢罢罢,早点回去,木已成舟,娶了人家就好好对人家,心里有再大的憋屈也别外道,只管和姥爷说就好,知道吗?”
傅氏心疼得拍着墨儿的脑袋,他心疼这孩子,明明都是她父母的事,却无端端遭罪的人是她,当然,肖家这门亲不是不好,收养馨儿的事儿也不是不对,只是……他们夫妻与人的恩恩怨怨,不该让一个孩子来背负。
墨儿点头:孙家的名声她懂,比谁都懂。
“姥爷,你先睡,我回去了!”墨儿涩涩地笑着向姥爷傅氏告了辞。
傅氏则静静看着墨儿的身影缓缓地消失于夜色里,方长叹了一口气转身,他担心——担心这两孩子的磨折只是才刚开始,能不能长久,心里悬——
肖、孙两家的名声啊,愁人哦!
**888*8
离开姥爷,墨儿摇摇摆摆地一步三顿足,不想回屋,却又不知道不回屋,这大黑天能去哪儿!尤其穿过了那边垂花门就抬眼除了男人还是男人,她可不想和馨儿似的,大半夜被谁误会什么,但此刻翻墙出院子,天亮再翻回来,翻出翻进倒是容易,只是……
大周素来入夜宵禁,外面打更的人将她当贼了怎么办?虽然对门就是柳姐姐的家,但柳姐姐有相公……
墨儿心里长气叹完,接着短气叹,拐过这边的厢房院门,朝着园子那头绕着弯儿地走,走着走着,隐隐看见那边的园子门还开着,几盏亮着的灯笼下,隐隐可见招财进宝几个正引颈长盼,似是按照腾哥哥的吩咐都在园门那儿等她,怕她夜里迷路,又或者掉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