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腾神情一僵,傻愣着两眼看着手心的药盒,脑中是刚才墨儿还他药瓶时的一脸憎恶:他……说错什么了吗?心又开始有种被钢针狠狠扎了一下的痛。
“谢了!”本想赌气就回身,从此和肖腾彻底一刀两断,山水不相逢的墨儿,再接触到肖腾好似突然间受伤了似的眼神时,打小就习惯了被肖腾之父拜托,一定一定要对肖腾好的墨儿,刹那间心微微地,揪得有些疼了:
“这药,挺好!”纵然将来老死不相往来,也该不伤人才是!
“呃——擦了,果然就不疼了!”孙墨儿在肖腾的受伤似的眸光中,愧疚地再努力挤出一点笑意,“谢谢!”
“好,你就留着,天天擦——”肖腾微微从墨儿又看似和善如初的眸光里,慢慢慢地开始听见心的恢复跳动的声。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错开墨儿的眸心……轻轻轻地将药瓶重又放进墨儿手心,“给我又作甚?”
“擦一次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伤——我娘现在也不怎么打我了……你留着吧!给我也是浪费!我一介书生的,日日以书事为伴,拿来也是白糟蹋东西!”墨儿淡淡地笑着,重又将琥珀瓶搁在肖腾的手心,“你……”
墨儿想说“活着回来”,却又觉得这话太不吉利,便不禁改为:“大家都等着你凯旋归来……”可这么一说完吧,墨儿忽又觉得这话也不好,其实大家真正盼望的是腾哥哥现在就回家,然……
“早点回家!”墨儿也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作为一个“退出者”只希望腾哥哥平安返家的心意,便只能在挤出这四个字后,默默的用肖腾的五指压在琥珀瓶上,让五指将瓶身握紧,然后……“功名什么的……只是浮名……”
第一次发现言辞是如此贫乏的孙墨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支支吾吾好半日,最后才错愕发现自己的手在腾哥哥的手上摸来蹭去干了什么时,吓得赶紧,两手“嗖”一下收回了背后,仰着满脸尴尬不已的红,十二分懊恼苦着一张脸:
“我我我……我……我其实就是想说,不管你……有没有功名,我们都盼着你回家——其实——其实我来——我来——我就是想让你跟我回家的!”
肖腾左手轻轻轻地抚上自己酥酥麻麻的右手,生怕蹭去墨儿刚留在肌肤之上的触感的同时,羞着红透了脸,按自己几乎要罢工了的心,眸光定在孙墨儿身侧的帐帘处,用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怪的声音,压低了似的呢喃道:
“我也想随你去……只是……”
“我明白的!”一点也不想看到肖腾为难的孙墨儿,赶紧打断了肖腾到口,就肯定会是拒绝的话,强自撑起一抹笑,为自己打圆场似的一阵大声笑道,“刚那边的慕容十夫长已经和我说了——
她说……她说这塞北大营不是个说来就能来,说去就能去的地方——
我都明白的!不能回去,就不能回去,这……这你高兴就好——大家都似乎都对你挺好的!她说,少将军和大元帅都很赏识你,说你是个天生的将才,好谋善断,眼光独到,可谓匣中的瑰玉……”
说着说着,孙墨儿忽然觉得自己笑得好傻,鼻尖还酸酸的,尽管刚才回来时,她就知道一定会被拒绝了的,但……她还是这么傻乎乎地一股脑的把她心里想说的话,都一股脑儿的,不管别人能接受不能接受般,一泻而出,真是——
真是笨死了!怪不得……怪不得,腾哥哥说她就只能傻不垃圾地去欺负馨儿——那是因为,馨儿也当她是个傻瓜呗!
“腾哥哥,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叽叽呱呱,孙墨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这半天都说了些什么言不及义的话,但她却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开心”那么“欢快”地在她耳畔回荡来又回荡去——
滔滔不绝耳,好似说话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肖腾明明是开始觉得很欢喜的,但听着听着,他突然很想揍那个慕容十夫长:麻蛋的,她把他该说的都说完了,让他说什么啊?整个军营一年来,就这么点子事儿,留点给他来说,她会死吗?
“墨儿,我一定会回来的!”想了半天,肖腾就只找到了这么一句能说得话,心里别提有多呕了。
墨儿一听这话,心里悬了很久很久的石头,就这么……算是勉强落到了一块平台上:这种事,听着想也只是种心理安慰!
“恩!等你回来!”墨儿背着手,努力笑得天真,“等你回来——我会送你一个大惊喜!”
“惊喜?”肖腾立刻两眼瞪得溜圆,这次他眼睛看见可不是金山,而是……洞房花烛夜!
“恩!”墨儿笑,“到时腾哥哥就知道了!”我会实现你的所想!
“天色不早了,腾哥哥,你先去休息吧!”墨儿继续笑。
“那……那你早睡!”
肖腾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墨儿的笑,心里有种毛毛毛的感觉,好似她说的“惊喜”和他理解的“惊喜”不是一回事似的。
“恩!”墨儿点头罢,便决然转身。
肖腾手心拿着的琥珀瓶,只觉得手心一阵发凉——
惴惴不安,明明他刚才来时,那边帐里的几个老大哥,特意跑来帐里警告他要小心,说什么这时候的女人是老虎,扑来就可能把他吃了,让他千万要一定、一定守住男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当然也有人说,如狼似虎才对,要是冷冰冰的,将来就是结了婚都会出问题。
而墨儿这算冷冰冰还是如狼似虎?他心里总觉得隔这么久才见面,墨儿就这样……就只这样,怎么都觉得心里空落落、冷冰冰的!好似……他们之间遗漏什么似的。
“墨儿……”你……不该再对我说点什么?
肖腾忐忑地赶紧叫住弯身正待进帐的孙墨儿,眼露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