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七月中旬,福建,福州城。
奴气压城,城欲摧!
福州城的“奴气”,当然是从北京那边传过来的。
因为康熙皇帝“大开奴门、广招奴才”,一下子招了三万多个包衣奴才兵,还面向大清绿营兵将放出来三万个宝贵的奴才、包衣奴才的额度。
一时间,在大清治下的各省当中,那可真是奴气飞扬啊!凡是有机会当奴才、当包衣奴才的,那可真是人人争先恐后啊!
名额只有三万,可大清有那么多绿营兵,还有那么多欲为奴而不得的官员和读书人,不争行吗?不争当得上奴才和包衣奴才吗?
而在大清忠奴耿精忠统治的福州城中,同样弥漫着浓得摸不开的“奴气”!
甚至在耿精忠的推动下,在这座都快被明军兵临城下的城市中,奴气的浓郁程度,还超过了大清的首善之都北京城。
本来吧,靖南王府的奴才都是自成一体的。他们并不隶属于八旗体系,不是康熙皇帝和满清贵胄们直属的奴才......这有点“奴才的奴才,不是我的奴才”的意思。
靖藩的奴才都是靖南王耿精忠的奴才,并不是康熙皇帝的奴才。清初的吴、尚、耿三藩的藩下旗军,还有续顺公府、海澄公府这两个小藩的旗军,还有定南王孔有德留下的那些旗军佐领,都属于这么个状况。
这些“奴才的奴才”才是各个大小藩的核心力量!历史上康熙皇帝的撤藩,除了要撤掉三个藩王之外,就是要撤掉这些“奴下奴”......他如果不是打得这个歪主意,而是让奴下奴们都当八旗大爷,三藩王想反也没人跟啊!
可是耿精忠现在却领着藩下十五个佐领的“奴才的奴才”,联名向康熙皇帝上奏,要求加入包衣奴才军!
也就是说,耿精忠要主动交出自己的“奴下奴”,而且耿藩的“奴下奴”们也不要求进一步当八旗天兵,而是往下走,情愿给大清朝当一个包衣奴才!
耿藩的“奴下奴”可都是旗丁的身份,比包衣奴才还是要高级的......可他们现在却愿意自降身份当包衣,这可真是“为奴心切”,足以感动康熙主子了。
除了耿藩的“奴下奴”们愿意当包衣,耿精忠所管的福建绿营的将领、士兵,也都同时发起了联名上奏。同样自请为奴——一部分级别较高的绿营军官请求抬旗,其余都请当包衣奴才。
另外,福建地面上的文官们也在耿精忠、刘秉政的动员下,加入了轰轰烈烈的“请为奴”运动。这些官员都是有资格上密折的(康熙年所有的官员都可以上密折),所以他们的“请为奴”奏折都是两份,一份联名上题本,一份则是单独上密折。不过无论哪一份,都是言词恳切,奴意十足。
一时间,福州的官场和军营,都快被这浓浓的奴气给淹没了!
可是绝大部分“已为奴”和“欲为奴”的人们,却做梦也不会料到,他们的主子,大清光荣的奴三代耿精忠,却有一颗不想为奴而欲为主的雄心!
耿精忠......不想为奴啊!
而今天,戒备森严的耿王庄,终于迎来了一位将会使耿精忠不再为奴的贵客,这位贵客就是大明延平王郑经的使者陈永华!
“王爷,如今的天下已经大乱,吴三桂已经席卷了云贵川湘四省之地,六月初一还渡过长江进驻湖北荆州,兵锋直指武昌、襄阳。而且其虽奉威宗遗诏而起兵,但是起兵至今却没有接受过监国定王的册封,也不用定王监国的年号。而且自封总统天下兵马大元帅,用崇祯年号......所思所想,恐怕是路人皆知了。只要他能打下九省通衢之地的武昌府,一个西皇帝就算当上了。
而广东的大明监国定王虽然只一个半省的地盘,但广东毕竟是富庶之省,又地接南洋辽阔之地,还有大明正朔可倚,只要用心经营,徐图广西、福建之地,一个南皇帝还是有的。
至于北面的夷狄之有君玄烨,虽是夷狄,但的确是个有君......吴三桂这等枭雄骤然而起,也被他不慌不忙地遏制于江汉之间。而且最近又大开奴门,广招奴才,所作所为,显然不是个亡国之君。虽然也奈何不了西帝吴三桂和广东的大明南帝,但是一个北帝还是可以坐稳的。
现在东南西北四方之中,已经有了北帝、南帝、西帝,只剩下东方的帝位空悬......所我家大王命我来问王爷:可有意乎?”
好嘛,东南西北,四大皇帝!都凑一桌麻将了......这是皇帝是要一桌一桌上啊!
耿精忠虽然很想当皇帝,但也没想到这个皇帝可以凑一桌麻将的,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那儿了。
还是他的军师左春秋反应比较快,张口就问:“陈军师,延平王什么意思?难道我家王爷不想干这个东皇帝,他就要捷足先登了?”
什么?耿精忠一听就急了。因为他发现“一桌皇帝”其实也不是很多。而且康熙已经当了北皇帝,吴三桂铁定要当西皇帝,朱慈炯的南皇帝也挺稳。就剩下一个东皇帝还没人干!如果让郑经抢去了,那他当什么?
“谁说我不想干东皇帝的?”耿精忠生怕郑经和他抢,也不等陈永华开口,就赶忙表明立场了。
“哦,哦,哦......”陈永华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啊!王爷您想干,那我家王爷就放心了。”
“延平王放什么心?”左春秋问,“我家王爷当不当皇帝,和他有什么关系?”
陈永华笑道:“如果靖南王可以更进一步,那么天下四分的格局就能形成,我家大王就能放心地给大明朝当个福建的藩王了。”
“等等,”耿精忠一听这话就嚷起来了,“他怎么还要当福建的藩王?福建可是我的地盘!”
陈永华笑着道:“王爷,这两江和福建,您只能得一个......而且这一个,只能是两江,而不可能是福建。”
“为什么不能是福建?”耿精忠还傻乎乎的在发问。
陈永华笑了笑:“因为大明定王世子已经委派右辅副军师杨秀清为福建招讨使,很快就要出兵福建了!”
一听见杨秀清的大名,耿精忠就觉得右腿一阵生疼啊!
上回在潮州,他的右腿就是被杨秀清的夜袭给搞断的......养了几个月才好利索,他怎么又要打来了?
看见耿精忠一脸的后怕,陈永华也觉得好笑,这家伙明明不能打,怎么就那么大野心呢?
想到这里,他就摸出一包一斤重的整块方糖,摆在了身边的茶几上,然后笑着对耿精忠道:“王爷,您应该知道诸葛神雷里面的装药,是用什么东西配制出来的吧?用这个可比用普通的白糖好多了!
如果王爷想明白了,那延平王府还可以为王爷大量供货,助王爷一臂之力......在下暂且告辞,等王爷和谋臣们商量好了,咱们再谈!”
说着话,陈永华就站起身,然后冲着耿精忠行了一礼,随后一甩袍袖,大摇大摆地出了厅堂。
左春秋站起身,走过去,拿起陈永华留下的糖砖一看,发现包在糖砖外面的油纸上还有字儿,写的是:军用白糖,北厂出品,禁止食用,配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