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赵玫本想好好歇歇,不料大脑皮质过度活跃,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敖巧从水瓮里出来:“姑姑,我给你按摩吧,以前师父头一痛,我也给他按摩。”
说是按摩,他却先从手里变出一个古式鎏金小香炉,拿出一丸香点起来,一边点一边唱起了歌谣:“沉檀为末各半钱,丁皮梅肉减其半,拣丁五粒木一字,半两朴硝柏麝拌,此香韵胜殊冠绝,银叶烧之火宜缓。”
赵玫笑道:“你唱的歌,我只听出了沉香檀香、丁皮梅肉,别的听不出来了。”
“差不多就是这些原料,此香气味幽凉,闻之使人心静。因为能于冷香中嗅得花开之味,故名‘雪中春信’,夏天点最是凉爽宜人了。”敖巧以自己的水系法术变出了一堆小山似的冰盘,围拢在香炉周围,以免火气熏人。
他让赵玫斜躺在床上闭目放松,自己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问:“姑姑,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想我。”
赵玫说:“想,白天在外面奔波求职,晚上回来尽想你了。”
敖巧一阵得意,又问:“你不想别人?”
“哎,还有谁可想啊,只有你啦。”
他一边按摩着,身上那股莲花清香被雪中春信的明火香激出来,沉、檀为君,莲香为臣,令赵玫精神彻底放松,一会儿就入睡了。自然而然的,敖巧打了个哈欠,挥手给房间加强了结界,在赵玫身旁躺下睡了。
第二天两人直睡到九点方醒来。赵玫看这么大的小伙子睡自己身边怪不好意思,但心里很受用,略带郝意地说:“你也长大了,以后不能睡我边上。”
敖巧其实早醒了,但觉得睡赵玫旁边很舒服舍不得起来。他假装揉着眼睛,懵懵懂懂地说:“为什么?我实际年龄还是个小孩子呢。”
赵玫生怕自己的眼屎被他瞧见,忙忙地去洗漱了。两人洗漱完毕,敖巧撒娇道:“姑姑,我想吃荷包蛋三明治。”
赵玫说:“我们家以中餐为主,鸡蛋有,三明治没,不要紧吧。”
“姑姑,我很好养活的,就给我做个水煮蛋吧。”
赵玫从没做过水煮蛋,见家中其他人不在无法请教,只好上网搜了方法在线开煤气烧水。第一次做出来效果极惨,蛋黄破了,流得汤里满满都是。赵玫迟疑地看着“成品”,打算自己吃掉,没想到碗被敖巧夺了去。敖巧还说:“流心蛋黄,可以。”
“你吹吹再吃,怕烫。”
“我是龙不怕烫。”
看着敖巧吃得欢的样子,赵玫又依样画葫芦给自己做了一碗,还是流心的,没加糖也没加佐料,这味不咋地,怎么他吃得很开心?
吃完早饭,他又拿出《系辞》让赵玫用毛笔抄。赵玫很久没写过毛笔字了,连研墨也忘了,还是敖巧替她足足研了一个小时才正式开始。没多久赵玫脸上就东一滩西一滩的墨渍,字不成字。敖巧笑个不停,说:“姑姑,你今天先练个一天,我估计第二天字就能得我的真传了。”
赵玫上班回来,抄书成了消遣。抄到第十二章“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叹了口气:“我怎么从没有吉利的时候。”
敖巧听了,说:“每个人福祸生死都在出生时就定好了。姑姑,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
“富人烧香,穷人算命,我就算算吧。”
“你想算什么呢?”
“我想算明年钱财情况会不会好转。”
敖巧手一翻,三枚古铜钱现于手上,令赵玫将铜钱腾空悬于小香炉,诚心默默向天求祷,三文钱受到感应后,缓缓跌落在地上。
“铜钱只有正面和背面,怎么看?”
“正面曰眉,背面曰背。两背由来拆,双眉本是单,浑眉交定位,总背是重安。单单单曰乾,拆拆拆曰坤,单拆单曰离,拆单拆曰坎。”
“这个看卦的规则太难了吧!”
敖巧因为担心卜卦卜错,又要考虑变爻之后的变化,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确认所占最终的卦象。此卦下水上泽,为泽水困卦,凶。
赵玫长叹一声,本就为预测未来的求职,这样好了直接判了个死刑。敖巧胡乱解说:“泽与水连在一起,不用多说肯定是水太多了,而且水都跑到了湖底下,泽中恰好没有水,使湖泽中的鱼虾等生命都受到了威胁,所以困卦象征着困境。就像初六爻辞所说,人困在深山老林里,三年不能出来,陷入一种困境。但是困境早晚可以过去,顺境早晚会到来。至于感情钱财什么的更是不要谈了。”
敖巧安慰道:“哎,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姑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现在的这份工作不开心吗?”
“这份工是银行电话客服,记话术我没问题,但近年来用户对银行员工有一种难言的苛刻,已经有十个电话里用户明着说你们银行贪污腐败,行业暗箱收入惊人。可我只是个实习期的小客服,不是编制人员,能有什么黑色收入呢。他们打电话来一听到某些要求不能马上得到满足,就在电话里大吼大叫,说些难听的脏话,让我一天天心情越来越差。”
“姑姑,实习期是多久啊?”
“六个月,他们说了六个月后留下来的有希望转正式编制,不适应的直接走人。”
“那你觉得你适合吃这碗饭吗?”
“不适合跟人打交道,可你让我继续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我实在是累了。”
“姑姑,如果你心情越来越差还是先辞职不做了吧,就当给自己放个假,钱不够用的话我能变出钱。”
“那怎么行,你还是小孩子,我怎么能让小孩子养活呢。”
敖巧出尔反尔起来:“谁是小孩子?以后不准叫我小孩!你再那么叫我就发龙吟了啊!再说除了抄〈系辞〉,还有一本厚厚的〈易〉等着你呢。”
“敖巧,龙不是天生有神通的么,怎么还要背这种经?”
“天生习得的本领有,系统的学习也要有。比如潮涌术,我只要在大海中叫一声就行了,但如果想要控制音量、速度、方位可不就得把〈易〉吃得透透的,这样方可事半功倍。”
赵玫拿起《易》及注释本,无聊的翻看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易经的博大精深,怪不得千古一帝秦始皇当年都舍不得毁了它。八八六十四卦每一卦都跟人平时的生活息息相关,那两根小横线时而断开时而合拢,不停的排列组合,形成了一副又一副迥然不同的卦象。唯一背得出的就是乾卦和坤卦了,古人认为“乾为天”,一根横线代表着阳,六根全是横线,很像日出时云气俱出的样子,就代表了“乾”。乾卦是六十四卦中的首卦,古人根据日光气的不同状态和亮度而占卜定下了这第一份筮辞,接下来就定了“坤卦”。“坤为地”,坤卦象征地,具有“元”、“亨”、“利”、“贞”四属性,但“贞”是如同柔顺的母马的那种贞。《周易》倡导的是不炫耀才华,固守柔顺之德,即使辅佐君王也不能居功,这样方能善终。从这两卦中体会得到柔顺之德,这和当今全球化大背景下,每个人强调要彰显自身实力的概念难免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