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上去的是几米长的绸缎,也写有八个大字:伤风败俗,天理难容!再就是数千个血红的指印,就像几千双眼睛,直视着每一个人,让所有的人感到震撼!知府沉默了,看完后又交给巡按大人;巡按大人说:“我看清楚了,你看该如何处理?”
“这个……”知府大人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个这个”的说了数遍;巡按大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知府大人就忍不住哆嗦一下,赶紧说道:“商议过后,有了结论就马上结案。”
“商议什么?你们已经商议了多久了?再继续在这里胡扯吗?这样简单的案子,你们竟能两年多不结案,我看你们的脑袋都有毛病!姚大狂士勾搭张氏秀姑,本身就是败坏风俗的败类!这样简单明了的案件,你们还在装糊涂!”
满堂的大小官员都噤若寒蝉,不敢作声。巡按大人说道:“我也不再听你们胡说了,限你们一天之内把案子结了!一天之内若是不能结案,就小心你们的乌纱帽吧!”
巡按大人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但不是回去,而是就在济南府住下,他要等到济南府一个明确的答案。等巡按大人拐过弯,知府大人说:“诸位,都回避一下,我和大家商议一下!”因为巡按大人已经生气了,问题很严重,他们都想保住乌纱帽。
今天,天似乎也变得非常严肃,已经是深秋了,竟然还是那么的热,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白振羽感到异常的憋闷,但姚大狂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两个人的心都在煎熬着!
所有的官员都低垂着头,他们保持一致,一改以往的滔滔不绝,全都成了哑巴。知府大人怒目而视,对官员们说:“你特娘的,平时这也不行,那也要考虑,怎么今天不说话了?”
也许知府大人比较民主,不搞一言堂,所以纵容了下属。但是,今天他也吃到苦头了,就是手下的人平时在他耳边灌风,而且往往说的是慷慨激昂;在巡按大人大发雷霆的时候,他们每个人就都成了哑巴,平时他们的夸夸其谈都到哪里去了?
知府大人骂了他们半天,最后说:“我决定了,判定姚大狂士有罪!你们谁要是再有意见,就到巡按大人面前申诉!平时你们都是势利眼,狗眼看人低,这次知道厉害了吧?!”
当然没有人敢去问,这些人的耳朵特别灵敏,很快他们就听说了,巡按大人原来日子也不好过,朝廷因为滚堂案影响重大,所以才问责巡按大人。大人生气,当然就要发泄在下面官员的身上了!
白振羽终于回家了,和刘章同一起回来了!全村的人都集合在村头,迎接白振羽和刘章同。白振羽和刘章同拖着疲惫的身子,看到站在村头的兄弟姐妹大叔大爷们,忍不住热泪盈眶!
满院子的人听了白振羽打官司的经过,最后他们赢了,终于赢了,赢了不可一世的姚大狂士。在巡按大人的监督下,知府大人一一列举姚大狂士的罪状,决定革去姚家的功名,把二人流放到南方。
让大家高兴的是,姚二狂士也因为和姚大狂士勾结在一起,窝藏秀姑,制造假案,提供假供词,致使案件迟迟不决;刘顺同的死和他们有直接关系!因影响恶劣,姚二狂士一并流放!
唯独,白振羽像是做了一个恶梦,他的心里始终无法接受,刘顺同,刘家庄原来的首富,竟然在转眼之间变穷人了!白振羽知道,所有的人也知道,刘家的财富,如果不是打官司,他们依然还是刘家庄的大善人,当之无愧的首富!
在和姚大狂士打这官司的时候,白振羽心里只想着如何打败姚大狂士,但姚大狂士被打败的那一刻,白振羽竟然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这与他原来的想象大相径庭。
在和姚大狂士打官司的时候,白振羽曾经想象着打败姚大狂士后,自己是如何的激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他要让姐姐杀上几头肥猪,把全村的老少爷们都请来,庆贺上三天,天天都醉。
但现在呢?现在不要说没有那种想法了,就是有的话,按照姐姐的现状,已经一穷二白,能够让大家都来喝上三天吗?姐姐能拿出什么?再说,自己真的是没有那个心思了,他就想好好的睡一觉!
这一睡就睡了三天,让人不敢相信,一个练功的人竟然这么嗜睡!有时吃饭的时候,他也会迷迷糊糊吃一点,但都是昏睡状态。直到三天以后,他的外甥刘庚年来了。
“大舅,大舅,你起来呀!”刘庚年拉住白振羽的胳膊来回摇晃;白振虎也站在他的身边,轻声地喊道:“大哥……大哥……该起来了,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还有我,我也来看你了。”刘章同也来了,见到白振羽不想醒的样子,就对白振羽说:“振羽,你不是盼着把姚大狂士流放吗?已经有了消息,他们已经上路了,他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真的?!”这句话比灵丹妙药都灵,白振羽居然一下子起来,对白振虎说:“快!快准备酒菜,我们去给姐夫上坟,一刻也不要耽误!!!”
刘顺同的坟头,甚至比不上秀姑的坟气派,很不显眼,藏在刘家祖坟的一个角落。这也是按照刘顺同的遗愿做的,白振虎猜想,这是不是刘顺同一直担心秀姑不老实,在监视秀姑?因为从这里看过去,秀姑的坟头就在几十米的地方,很容易就更看见。或者,刘顺同觉得真的没脸见老祖了。
“今天,我们要做两件事。”白振羽说:“我有很多话要和姐夫说,大家都动手,把坟前的杂草清理干净,再摆上酒菜吧。”这个时候正是杂草依然葱茏的季节,虽然是新坟,也同样长满了杂草。
虽然不是添土的日子,但白振羽还是在坟上添上了一层新土,只不过那是在最后。烧纸烧香是必须的,白振羽恭恭敬敬的鞠一个躬,说道:“姐夫,你可以安心了,姚大狂士终于伏法,终生流放,我们的仇已经报了!”
“但是,我在一个人的时候,也想到了许多事,主要是打官司的时候,我会猛然想到,这样做我们值不值得?”这是白振羽从来没有说过的话,白振虎和刘章同他们都惊讶万分!
这一次打官司,细细想来,他们或者是胜利了,但却又失败了,打赢一场官司,却输上万贯家产;最重要的事,刘顺同在这一次的官司里赔了性命,这应该是他们最大的失败!
白振羽接下来的话就是这个意思,让大家也都深思。这件事源起秀姑,可见红颜祸水,每每应验,并非幸事。白振羽说完以后,又对着坟子说:“姐夫,我现在才明白,我们还需要记住的话:报仇的方式有很多,但就是冤死也不打官司了!”
“大哥,我也要说一句话,是姐夫临走的时候说的话:从今往后,我们刘家和姚家就是世世代代的仇人,刘家人永远不能和姚家的人结亲!大哥,全刘家庄的人都已经记下了,也都和姚家划清了界限,刘家人千万不能忘记!”
姚大狂士和姚二狂士被流放在数千里之外南方某荒芜之地方,瘴气多多,实在不是一个人呆的地方。姚家兄弟苦不堪言,备受煎熬,简直生不如死,这也是姚大狂士的报应。
一年多后,大清土崩瓦解,宣统宣告退位。但对于姚氏兄弟来说,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头上的辫子留不住了,他们不得不把辫子剪掉。
牢营里今天来了一个理发师,来为他们剪掉辫子。姚大狂士不想剪掉,就对理发师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什么要剪掉?能不能让我留下来?从家里带来能留作纪念的也就这头发了!”
理发师本来是不喜欢和罪犯说话的,原来他也是个犯人。但理发师的后面还有一个人,大概是来监视的,这时候听到姚大狂士说话,就对理发师说:“你先到别处去剪吧,我有话要对他说。”
理发师知道这个人又要倒霉了,因为这是上面的命令,谁敢不服?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理发师于是不说话,但赶紧出去了。那个人说:“你是鲁中人?”姚大狂士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却突然有股亲切感:“是的,我就是鲁中人士,请问长官,您也是鲁中人吗?”
两个人一样的鲁中口音,鲁中口音独一无二,能错了吗?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想不到在这里见到老乡了!两个人亲热得就像亲兄弟,完全忘了他们是官兵和犯人的关系。
“你是姚家庄的?姚家庄我知道!”那个人叫董翔坤,老家在鲁中东山坡,离姚家庄不到二十里地。董翔坤说:“我们那里也有姓姚的,据说他们就是从姚家庄搬过去的,我外老爷就是姓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