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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志打车回到自己住的大院,出租车先登记号牌才进院,送他到他家楼下,他让司机等一等,自己上楼。

爬到自己住的单元楼,王凌志开门,看到客房里空空的,听到从女儿卧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忙跑去看,看到老婆在翻箱倒柜,弄得东西一团糟,大声喝斥:“你在干什么?”

乍然一声大喊,马梦婷吓得差点跳起来,回身看到是王二,以更尖的嗓门骂过去:“你眼瞎吗?没见我在帮玉璇找衣服,她被带走了,总要给她送些东西。”

“别找了,跟我去我妈那边找我妈,让我妈去找燕行说说情,只要燕行不追究,玉璇当天进去当天就能回来。”王凌志也没想太多,转身就走。

“……我去洗洗脸换身衣服。”听说要去女儿爷爷奶奶那里,马梦婷下意识的想反对说不去,她反应快,转而又同意了。

王二他爸从来没正眼看她,以前同住一起,她低眉顺眼也被找碴,好不容易分开住,她才翻身作主人,为了不凭白招公公气受,一般情况下也不回公婆那边去找没趣,这个时候不去,更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说她狠心连女儿都不关心,就算再不喜欢公公家也必须要去走一下过场。

“洗什么脸?就这样去更好,见了我妈,你能哭多惨就多惨,我妈最疼玉璇,平日里舍不得玉璇受委屈,更不会舍得让玉璇呆那种地方。”

王凌志看了眼马梦婷,觉得挺好,马梦婷穿的是普通家居服,一头长发也弄得很乱,妆也哭花了,样子很狼狈,狼狈凄惨才能显示凄苦,也更能引起他老妈的同情。

马梦婷明白了,随意的弄顺头发,只拿手提包包,不化妆不洗脸,趿着一双拖鞋跟着王凌志下楼,坐进租车。

等着客人的出租车拉到人,出大院,直奔指定的地方,等到退体的达官显贵们住的大院儿,出租车不能进去,在门外停车。

王凌志马梦婷小两口子急急忙忙的进大院,快到王家住的地方,一阵跑,跑得气喘吁吁,敲门,大喊:“妈,妈-”

保姆听到拍门声赶紧开门,看到是二爷和二太太,尤其看到二太太那副满脸花痕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让人进客厅。

“妈,妈,救救玉璇-”马梦婷一边走一边嚎。

“二太太,老夫人出去了。”保姆被二太太的嚎哭声唬得心惊肉跳。

“出……出去了?”马梦婷嚎叫声嘎然而止,尴尬得要命。

“是的,老夫人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二太太,我去给您打水,您先洗洗脸。”保姆也有点尴尬,赶紧找事做。

王凌志本来想叫保姆别打水给马梦婷洗脸,又觉得那样做太明显,也没阻拦,带马梦婷进父母住的地方坐等。

保姆打温水给二太太洗脸,又拿瓜果和糖果给二爷夫妻。

老爷子家的东西都是高档货,马梦婷还没吃饭,肚子也有点空,不客气的开吃,尽挑最贵的东西往嘴里塞,生怕亏本似的。

王凌志午饭吃了个大半,不饿,心头惦记着女儿帮赵宗泽转移的脏款,也没心思吃,眼巴巴的等着他老妈的消息。

首都的大院儿很多,高干们住的大院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王老太太打的直达晁老爷子住的官家大院儿,到门口便步行,找门卫询问晁老爷子家住哪栋哪室,怎么走。

依着门卫指点进院,又找人问了路,费了些力气才找到晁老住的地方,独栋的小楼在阳光的照沐下显得生气蓬勃,干净美丽。

王老太太走向小楼,走近,发现小楼的门是开着的,屋里传来轻柔的音乐声,不是什么唱片,是纯音乐,曲调轻缓柔和。

她走到门口,朝内一看,家具摆的整整齐齐,收拾得一尘不染,浅色的窗帘配浅色的家具,让人十分舒服。

客厅近窗的比较宽敞的地方铺着一张垫子,两个穿白色练功服的女士正在练瑜珈,随着轻音乐的节奏,每个动作都很优美。

大概听到有高跟鞋踩地声走近,两位正在练老年瑜珈的女士转身望向门口,看到一个穿套裙的老年太太,微微愕然。

“您好,您找哪位?”葛阿姨看到有客人来了,还没看清面孔,结束瑜珈,礼貌的起身去接待。

晁老太太已经认出客人是谁了,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门口客人的大半张脸,只是…她来是干什么?

看到来客,晁老太太心里可没有高兴,不紧不慢的的将一个练习动作做完,才不慌不忙的舒展手脚,准备结束煅炼。

“我是京市市长母亲,来拜访晁老爷子晁老太太。”王老太太看到先结束瑜珈的中老年女士,先自报家门。

“是王老太太啊,您请进,”葛阿姨恍然大悟,看看客人,笑着跟老太太说话:“老太太,王老太太来了。”

“晁老太太在家啊,还练瑜珈,身子骨真柔软。”王老太太自来熟,一边进晁家一边主动套近乎。

“过奖。我们这些小人物也就练练瑜珈活动活动,像王老太太每天在上流圈子权贵们宴会上东奔西跑,即能增加见闻又能煅炼,是不需做这些小运动的,也难为王老太太,今儿竟然有雅兴屈尊纡贵到我们老晁家这种小门小户家来串门儿。”晁老太太不急不忙的站起来,拿过搁一边小板凳上竹篮子里的毛巾挂脸和手,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

王家老太太因为是高官干部的夫人,眼睛一向是长脑顶尖上的,就算王老退休了她也极爱面子,从来等着别人去她家捧她,一般没接到帖子不会去别人住宅,怕拉低她的格调和身份。

无事不登八宝殿,王家老太太从没主动与晁家走动,今天却忽然“光临”,十有八九又存了什么心思,也必然是利己的那种。

心里不喜王家老太太,尤其是去年在老头子宴席上王家老太太带王家孙女和姓赵的事让她心里不爽,晁老太太也是个记仇的,没准备多给面子,明讽暗刺的怼人。

王老太太挨主人呛得面上发热,偏偏自己有求于人,不想无功而返,更不想再次步上去贺家的后尘,当作没听出讽刺的话:“晁老太太说笑,我也就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太太,以前得罪的地方还请莫怪。”

“有些事可以当作没发生,有些原则性的事我是不可能忘记的。”晁老太太可不想被道德绑架,将毛巾搭脖子上,随意的走到沙发组座先坐了最能代表主人一方,随意的招呼没有预约没有电话通知就冒冒失失跑家里来的不速之客:“王老太太太请坐。”

晁家老太太明显不待见自己,王老太太又羞又气,偏在别人屋檐下,还不能抹主人脸子,走过去坐下。

葛阿姨起身后去洗手,倒茶给王家老太太,再端份南瓜子和枣儿干果,开冰箱拿冰镇的西瓜切四小块放小茶几上待客。

有葛梅帮泡茶,晁老太太端起茶礼节性的招呼客人喝茶,啜几口。

王老太太耐着性子喝茶,憋了一会儿礼貌的问:“晁老爷子没在家呀?”

“我家老头子去研究院给一群学生讲课去了,王老太太找我家老爷子有什么贵干?我家老头子就是个穷知识分子,一没权二没钱,死板倔犟,不会变通,王老太太特意来我家找我家老头子必定是百分百白跑了这一趟。”

晁家老太太句句话带刺,王老太太憋得很难受:“晁老太太,去年的事是我家不对,我王家也是被赵宗泽蒙骗了,不知赵宗泽竟是那样的人,更不知他竟然意图对晁家小姑娘无礼,现今我孙女已经跟赵宗泽分手,我大儿子和晁家大爷也是同事一场,我们老一辈的好歹也算有些旧情,还希望晁老太太太别再计较王家之前因识人不清闹出的小小不愉快。”

“我记得王老太太去年在内子的生日宴会上可不是这般语气啊,我这人心眼小,我只知道谁让我心里头不舒服了,我也犯不着装大度,王老太太来我家有什么事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东扯西扯的翻旧事来说,我这脾气指不定就会因话不投机半句多端茶送客。”

晁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王家老太太还真是……不要脸至极,她对赵宗泽以前可是万分中意,还带去各种地方刷脸,后来被小粉团子给当面踩了赵宗泽一脚,赵宗泽失势,王家立即过河拆桥,就那么把赵宗泽给牺牲了,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家,老晁家可不敢当友邻。

“你……”晁家老太太就差没说“我跟你话不投机”的话,王老太太一张脸挂不住,屁股都抬起来想甩人就走,瞬间又强迫自己镇定,尴尬的扯出假笑:“晁老太太还真是直爽,你是性情中人,我也是直性子,我来……是想见见晁家最小的小姑娘,我家老头子不舒服,昨天去住院了,我心里急,想请小姑娘帮我家老头子看诊。”

“哦,王老太太找我家小乐乐啊,”晁老太太笑得眉眼开花,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笑容又淡化:“我家小乐乐的事我和老头子、儿子们都不过问,她帮谁看诊也好,帮谁做手术也好,全凭她自己意愿,我们当长辈的从不帮她做主,王老太太到我这来请我家小乐乐看诊又走错地方了。”

王老太太被直白的拒绝给弄得灰头土脸,又不甘心,舍去老脸孤掷一注:“能不能请晁老太太给打个电话给小姑娘,帮美言几句,请小姑娘帮我家老头子看看病,改日我和老大一定携重礼为去年的事向小姑娘道歉。”

“我不会帮任何人向我家小乐乐求诊,我是祖母级的长辈,我不会做让我家孙子孙女们为难的事,王老太太明知我家小乐乐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自己也明知我家乐乐现在在哪,你不敢去强人所难,却来我家要我打电话给乐乐帮你讲好话,这不是故意破坏我和小孙女之间的感情?这种事也亏得只有王老太太才想得出来,别人大概是做不出来的。”

晁老太太冷笑一声:“王老太太,实话说,看在王市长的面子上我才勉强给你面子,让你进我家的门,若不是看在王市长是个明事理的人份上,就凭你去年给我家添堵的事,我连门都不让你进,直接一顿扫把鞋子轰将出去。”

“你……,你以为我想来啊,如果不是你家有个懂医术的义孙女,我屙尿都不朝你家。”王老太太恼羞成怒,腾的站起来,顶着涨红的脸,气冲冲的甩人而去。

“好走不送。”晁老太太好笑的送四个字,若王老太太真有傲骨,之前绝不会进晁家的门,到晁家得不偿愿又装清高傲气,给谁看?

她当笑话看看就好,也不看王家老太太有没气得头顶冒烟,立即从桌几下的小抽屉里拿出手机,给晁一打电话,当电话接通,她笑咪咪的说话:“老大,我给你说个事儿,王市长的母亲来找你爸和我,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现在气乎乎的走啦,你是不是跟王市长说一声,请王市长派个车接老太太或者通知王老让保姆来路上找找,天有点热,王老太太火气又那么大,万一路上中暑了可不好。”

王老太太还没走到门口,听到晁老太太打电话给晁大爷让通知她家老大,心里莫名的发慌,她来时没告诉老大,如果她请到晁家小义孙给老头子看诊,想来老大和老头事后也就不会再管她是怎么将人请到的,现在没请到人,老大肯定以为她又在给他们父子丢人。

晁老太太的话传进耳里,她心里瘆得慌,好似天要塌了似的,感觉无处可逃,又像走在沙漠上找不着路,满脑子乱纷纷的。

她太慌张,不小心踢到门口的鞋架子,也在那刻,王老太太才发觉自己失误,低了头,逃也似的走出晁家,连头也不敢回,急匆匆的向院外走。

晁一在上班,收到母亲电话还真吓了一小跳,他家父母就是老人说的“无事不登八宝殿”,如果没什么紧急大事,家里的老父老娘亲绝对不会在他上班时间打电话,一般要等到下班时间后才找他,在上班时间找必定是急事儿。

心里紧张,接通电话那刻心都是提着的,当听说是王市长家的老太太跑他家去了,他当时就呈懵呆脸,就算在王老位居高位,王家与晁家同是京官儿实际上也没什么往来,他们家从不办什么宴会,所以不会请客,王家有帖子也是他和老三去,所以基本上可以说他家老爷子老太太和王老王老太太从来没有互相串门儿,有打照面也是在别人的宴席上。

王家与晁家老一辈没有私交,不互相走动,今天王老太太却跑晁家去找他们家老娘亲,那消息简直像颗炸弹,把晁一一个大爷们给炸得七晕八素,完全摸不着头脑,搞不清王老太太哪根神经搭错了。

就算一头雾水,他也没有问王老太太跑家里去干什么,他家母亲大人没有说,说不定王老太太还没远,晁一满口应了,等挂断电话,果断打电话给王市长,王家的事还是让王市长自己去头痛吧。

王市长因为老父住院,侄女被抓走,心里很压抑,午饭后便抓紧时间处理工作,希望能尽快处理完公务匀点时间去法院那边走一趟,正忙着收到晁书记电话,以为是党内部有紧急会议会什么的,结果听说他母亲跑去晁家找晁老太太,还因为话不投机发脾气摔门走人,心里那叫个气啊,他不求母亲能像别人家的母亲那样为他操尽心,只求母亲别给他添乱,如今才发觉就连那点要求都是奢望。

有难处无处可说,王市长内心悲怆,幸而晁书记并不是责难他,而是怕老太太路上不安全,让他叫保姆或者联系个人暗中关注一下,对于晁家的明事理,他心存一份感激,与晁书记通完电话,打电话给父母的保姆,让保姆联系他老母亲,然后就不再管。

保姆收到王市长的指示忙打电话给王老太太,当电话通了,忙忙说明情况:“老太太,您老在哪?二爷和二太太回来了,等您好会子了呢……”

王老太太还没走出晁家住的大院儿收到电话,以为是大儿子的电话准备直接挂断,发现是家里电话才接听,听保姆说小儿子回家找她,心情更加苦闷,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结束通话。

太阳有点热,走出大院,看到外面的路上有车辆来往,王老太太心里空空的,忽然不知道有哪里可去,当年她家老头在任时并没有帮衬娘家多少,娘家人与她不亲,而娘家父母早就没了,娘家小辈们没有沾到她的光,也没怎么来往,娘家那条路是回不去了。

如今才发现,除了和老头子的家,她无处可去啊。

越想,王老太太越难过,一个人站了良久,最终还是打出租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