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的画像画得传神,隔着画纸都能让人感受到什么叫做艳鬼索命。
可正是因为太真实,除非是那目击者当真酒醉看花了眼,不然,就只能解释是真的有鬼了。
此时已经是大半夜,张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也太邪门了。”
意外死亡的七个人。
死者生前见过或者说过的美人钱财。
这些字句凑在一起,当真怎么看怎么像是这兹县真的来了一个索命艳鬼,吸干了人的精气,让人“自然死亡”了。
王奎询问宋亦安:“或许,是通过涂脂抹粉?”比如之前的易容术。
试想,好的易容术连男扮女装都能弄得来,让个美貌女子装扮女鬼而已,应该不难吧?
宋亦安又看了一遍女鬼,点头:“倘若让我来化这样的妆容,我能做到,不过还需要配合足够怨恨怨毒的眼神才行,这个就不是谁都能达到的了。”
她苍白的手指轻抚了一下女鬼的眼睛:“这双眼睛虽然是赵寺丞根据描述想象出来的,眼前这幅也做过删减,但眼神没怎么变,也让目击者确认过,应当没错。”
王奎目光深邃:“这样的眼神……”
他见过。
那些被土匪残杀了家人,凌虐了身体的女人,就有这样的眼神。
空洞。
怨恨。
绝望。
……麻木。
王奎想了想:“郡主府的那下人虽然遮遮掩掩,但也都透露出死者黄草并不是一个善茬,或许我们可以从被他迫害的人下手。”
张梓同意道:“家大业大就是有这种风险, 一个不慎, 别说是亲戚朋友了,就是下人都会仗势欺人, 违法乱纪。
这黄草不光是郡主府的管事,还是清安侯的远亲,他要是借着两个主子的势作恶,还真是一做一个准儿。”
他吩咐王奎:“这黄草跟死去的两个大丫鬟秋雨夏雪是同乡, 还有人看到他们私下里多有接触, 顺着这条线去查查,看能查到什么。”
顿了顿,低声道:“小心些。”
王奎应下:“大人放心。”
他正要出去,却见外面有守夜的衙役过来:“有人来找王县丞, 说是有急事找他救命, 那人自称姓张。”
王奎淡定冷静的表情瞬间变了变,猛地往门口冲去,又顿住:“大人, 我……”
张梓道:“能求到你这儿还说救命,怕是事情不小,点上几个衙役……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王奎感激道:“多谢大人!”
张梓看宋亦安:“下官让人来安排少卿和季大人休息,两位今日劳累了一天了,还请安心歇下。”
宋亦安却摇摇头,问季青临:“季大人累不累?”
季青临道:“不累。”
宋亦安快步走向张梓:“我们也去帮忙。”
张梓张了张嘴:“这……”
宋亦安笑道:“快走吧张大人,这大半夜的还有人要闹出人命, 不是悍匪就是强权, 你想护着王大人这个下属给他撑腰,我和季大人也想帮帮老朋友啊。”
张梓实在忍不住道:“少卿和季大人, 实在是好人。”
一路从长安狂奔而来, 又跑了一整天,怎么可能会不累?
还不是跟他想法一样, 他觉得一个县丞镇不住这兹县里的权贵得护着, 这两位, 怕是也觉得他一个七品知县镇不住会被打脸, 这才非要跟着去。
王奎抿了抿嘴角:“多谢殿下,多谢季大人。”
宋亦安道:“说那些干什么, 快走!”
王奎也怕出事,迅速点了几个衙役, 众人出门,门口守着的张家人立刻就冲了上来:“大人!我家主子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们硬要抢小小姐!”
王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上马!立刻过去!”
那人忙点点头,翻身上马,也顾不上看其他人,只管朝着来路狂奔。
王奎转头看众人:“来不及解释了,咱们先到地方了再说!”
几个人自然点头,全都上马。
宋亦安攥着马鞍:“刚刚那个人看着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季青临大长腿一夹马肚, 风驰电掣:“月前,我们曾在张家见过他。”
宋亦安被他已提醒, 登时想起来了:“是站在张雅左手边的护卫?”
张雅。
张明的媳妇儿。
至于张明,他是蛇妖案里的第二个死者,被发现死在了碧水楼花娘的床上, 当时死状凄惨,像是被什么巨蛇压扁了一样。
后来审讯的时候,才知道这张明跟宋泠是一伙儿的, 他们一起欺骗虐杀了碧水楼清韵之后,宋泠为了灭口,就假造了蛇妖碾死张明的情状。
宋亦安还想起来了那个很懂事的小孩儿张安乐,想问,却被季青临空出一只手抓住了帽檐,往下遮了遮:“风大,殿下别说话。”
此时都是莲花开的时节了,即便是夜里也不冷,但,谁让她是娘胎里就中毒的宋亦安呢?
宋亦安乖乖闭上嘴,缩在斗篷里看前面不断掠过的灯笼, 视线不知不觉落在了季青临的大手上。
他的手比自己的大了好几圈,紧紧攥着马缰的时候, 手背上有非常有力道的青筋蹦起,很好看, 但,也很多疤。
正想着,季青临的手忽然越来越近,帮她把被风吹走的斗篷给扯了回来。
宋亦安在颠簸中不断被摔进背后的怀里,后来索性干脆柔弱不能自理地不出来了。
反正季大人已经越来越习惯照顾我了。
宋亦安眼眸含笑地想着,靠得更心安理得了。
到张家庄园的路并不算远,大约十五分钟便到了。
几人翻身下马,迅速冲上台阶,砸门。
庄园的大门紧闭,任由那来报信的张家护卫怎么拍门大喊,都没有人响应。
王奎的脸色十分难看:“翻墙!”
不等那护卫说话,他迅速冲下台阶,绕到旁边的大墙处,后撤蓄力,猛冲。
嗖!
并不是轻功,而是类似于跑酷一样的连冲带跑,他翻上了墙头,跳见了院子里。
少顷,大门被打开,王奎面色难看:“外面能看到的人都被打晕了。”
他是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嚣张的人,竟然真敢在天子脚下趁夜搞事。
张家的男主人虽然死了,生意也大不如前,但不少人脉也还在,怎么也不至于落魄到这种地步。
宋亦安拽拽季青临:“王大人有问出来是谁闹事没?”
季青临果然知道:“说是姓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