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亲王和诚亲王妃本来正伤感内疚,听见宋沅说什么不让他们俩犯下欺君之罪,顿时大惊失色。
两人一个被宋沅绑架,不得不亲眼见证夫君是怎么疼爱张清的,一个则被宋沅逼得从暗中现身,一切谋划落成空,哪里会不知宋沅的性子?
这孩子只是看着文静,内里,早就有些疯魔了。
两人几乎不用听接下来的话,便已经猜到宋沅想说什么了。
诚亲王低吼道:“住口!我知道你心疼我和你母亲,不想我们受活剐,可事情已经成定局,你不要再胡搅蛮缠!”
他恐惧得浑身颤抖:“这是我的遗言!你要好好的!你必须好好的!”
宋沅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很好看,一下子让诚亲王想起来了当年的诚亲王妃。
那时候的少女沈织语,琴棋书画,骑马功夫,样样齐全,人人都说她仅次于当今皇后,是当时贵女中的翘楚。
只有当时的诚亲王心疼她自幼失去双亲,怜惜她过分坚强,那时候,他是在心里发过誓要呵护她一辈子的。
诚亲王心痛如绞:“沅儿!当我求你!”
诚亲王妃紧紧抓住宋沅的手:“我痛苦而死,难道不能除你心中所怨?”
宋沅含泪轻笑:“我怎么能忍心父亲母亲为我受苦?”
她站了起来。
诚亲王夫妇大惊扑上前来,抓住了她的裙摆,却抓不住她说出口的话。
宋沅朗声道:“圣上明鉴,我爹并不知道宋泠和张清犯下的事,他不过是为了揽错上身,为我脱罪罢了。”
皇帝沉声道:“朕知你纯孝,你不必如此。”
宋沅脸上浮出暖意:“我知道大伯疼我。”所以才肯宁可皇室蒙羞,也照样默认了她爹认罪。
但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一国帝王,天下人敬仰的明君,是不能在满朝文武面前失信的。
她朗声道:“宋泠虐杀少女的事情,我是整个王府里第一个知道的,原本打算收集好证据再动手,没想到他先杀了我心爱的女人。”
诚亲王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住口!”
他极其渴望宋沅像宋泠一样,跟普通人家似地叫他爹爹,可今日听到了,却冷得骨髓颤抖。
诚亲王妃扶住诚亲王,满眼祈求:“沅儿!”求你别说了!
但宋沅背脊挺直,语速不快,却很坚定:“常跟宋泠一起玩儿的那些少年权贵失踪了好几个,其实那不是前朝余孽杀的,是我,我虐杀了他们。”
她似乎再说一件极其平淡的趣闻,甚至还笑了一下:“他们跟宋沅一起伤害了清韵,所以,我也请他们吃下了禁药,特意请了十来个流浪汉配他们玩儿,最后,一刀刀割下了他们的皮。”
朝中有好几个官员面色大变,忍不住踉跄出来。
“我儿子……你杀了我儿子?!”
“你,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
宋沅眉眼含笑:“尸体就埋在诚亲王府侧妃院子里,地牢深处啊,他们不是最喜欢在那儿玩儿吗?
至于皮子,我把他们送给了我爹。我爹他总以为我和宋泠不过是兄弟间的小矛盾,我总得让他知道,这一次,宋泠真的惹怒我了。我气疯了。”
那几个失去至亲的大人当堂大哭起来,也有还心存侥幸的,跪地请求皇帝让他们去诚亲王府找找看。
聪明的都去看诚亲王的脸色,然后确定了宋沅的话。
她真的……真的那么做了!
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着眼前明媚温柔的女子,只觉得浑身发冷。
宋沅对众人的恐惧视而不见,更对拽着她裙摆的父母视而不见,神色温和地说着她想说的话:
“我爹的确是喜欢张侧妃喜欢到了发狂的地步,但他也对我母亲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再加上当年我外公救圣上的情分,他断不会杀我母亲和我,更不会让张清和宋泠杀我们。
也正是因为我爹再喜欢张侧妃,也不可能宠妻灭妾,所以张清才在一日日绝望中失了分寸,更把宋泠教导得偏激凶狠。”
诚亲王想要说什么,却觉得浑身力气渐渐失去,他呼吸急促,叫了几声沅儿,却只有低低的气音。
宋沅顿了顿,蹲下来看他:“爹,我很快就说完,没关系,我知道你。”
诚亲王泪流满面,颓然趴在了地上。
诚亲王妃想说什么,最终说出口的话,却只剩下一句询问:“你便恨我到这种地步?”
宋沅没摇头也没点头:“你总是太纠结过爱和恨,所以才活得这样难受。
你沉溺于过去的海誓山盟,明知道夫君的心意早就偏向了旁人,却还要因为他一时的爱重和责任心,放不下丢不开。
我知道你其实也很难过,我爹他啊,对张清是真的,对你也是真的,倘若他真有你说的那样凶狠谋算,你其实反而会过得很好。”
诚亲王妃想流泪,却发现眼睛干涩,似乎已经把这辈子的泪流干了。
宋沅摸了摸她的脸颊,替她整理好了乱发,柔声道:“我很爱您,同样也很恨您。你能为了我去死,但,却容忍不了我背东西慢上哪怕一刻钟。”
诚亲王妃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宋沅眉眼含笑:“自我隐瞒性别做了世子的那一日起,今日认罪伏法,便是注定了的结果。
我不想带着欺骗出生,再带着欺骗去死。我绑架了我母亲,逼迫我爹现身与我缠斗。
杀人,欺君之罪,牵连无辜之人……我罪行累累,早该死了。只请圣上依律叛处我吧,让我走个干净。”
事已至此,便是皇帝也不能再保住宋沅了。
宋沅,改判了秋后处斩。
诚亲王和诚亲王妃拼死想要为她谋划一条生路,可惜,她却早在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死路。
宋沅再次冲着诚亲王和诚亲王妃磕头,三跪九叩,然后起身,温声道:“大伯,我想换回我原来的衣裳。”
皇帝眸色沉重地看着她,最终挥了挥手:“去吧。”
宋沅郑重叩谢,认真看了一眼诚亲王夫妇,走了。
朝堂上充斥着夫妻两人的哭声,惨痛极了。
诚亲王妃如同被剜心:“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但,晚了。
宋沅她满心死志,除了她自己,谁也救不了她。
而如今大局已定,她即便是后悔想自救,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