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亲王直勾勾盯着年轻人,仿佛要将年轻人看进骨子里,又仿佛要透过年轻人含笑的眉眼,看进他的心里。
他最终看到了一个词——满不在乎。
诚亲王终于忍不住发怒:“就为了那么一个妓女,你疯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够吗?”
宋亦安轻咳了一声:“克制一下啊三叔。”
诚亲王转头看宋亦安,脸色微微变了变。
张清将一切看在眼中,忽然想到了什么,满是伤痕的脸一阵扭曲:“宋沅!宋沅!!!”
她厉声尖叫,甚至推开了诚亲王,凭借着一股戾气冲向了年轻人:“是你!是你啊!”
年轻人没有躲开,甚至还让身边的人退开。
张清轻而易举地冲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扑倒在了地上。
她拽住了年轻人的衣摆:“宋沅!是你!我知道是你!”
她浑身颤抖,脸上有癫狂有痛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
她忽然扭头去看诚亲王:“你生泠儿的气,说他学坏了没有人性,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是活该!
哈!可你看宋沅,你早就知道他是宋沅对不对?哈哈哈!他也是个杀人狂魔啊!他为了个妓女,把你玩儿得团团转啊!”
诚亲王喝道:“你是濒死疯了?沅儿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自幼知书达理,遵规守矩……”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年轻人轻笑一声开始在脸颊上摸索。
诚亲王满脸惊恐:“住手!”
但,他早已失去了管教年轻人的资格,年轻人也并不会听他的话。
年轻人接下了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了宋沅的脸。
诚亲王浑身颤抖,猛地转头看向了季青临和宋亦安,眼中迸发出极其强烈的杀机。
宋沅淡淡道:“别想了,连我都打不过他们,更何况是你?”
诚亲王自然知道他没有把握留下季青临和清桃,哪怕他倾尽全力,这两个人也必然最少能逃走一个,成功把宋亦安带出去。
到时候,他之前的谋划一切就全完了。
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更不能接受:“为什么?为什么?!!!”
如今这样,宋沅把脸露在人前,他之前的那些将功折罪的谋划,又还有什么用?
宋沅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好奇问道:“你是怕我死了之后,你这一脉绝种了吗?”
诚亲王脸皮狠狠抽了抽:“你已经杀了你亲弟弟,如今最恨的我和张清也要死了,你还想做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隐忍下去,好好做你的诚亲王?
宋沅从他眼中看到了父亲对儿子的慈爱和悲恸,却并不觉得感动,只是想笑,甚至,想吐。
他低低地道:“那谁知道呢?”
张清尖叫道:“你在客栈杀了人!你还跟黑市的人有勾结!你也触犯了律法,你活不了了!哈哈!你也活不了!”
她甚至有些兴奋:“就算我最后输了,你也没看有赢!泠儿才是你父亲最喜爱的孩子,他纵然短命,却也恣意一生,不像你,一辈子,一辈子活得就像是个傀儡!工具!”
宋沅低头看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张清对上这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有些怕,但更多的却是痛快。
起起伏伏这么久,她再不确定别的,却也确定了一件事:“王爷从来都不爱王妃,更不爱你,你们母子两个就只是他的责任而已。
要不是王妃生了你,以王爷对我们母子的宠爱,早晚会请旨封泠儿为世子。
你猜,如果是泠儿做世子,王爷会像要求你这样要求他吗?王爷不会啊!因为泠儿才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是他最爱的儿子啊!”
她怨毒地道:“王爷舍不得我,舍不得泠儿,但他唯独舍得你和王妃!
所以,你苦行僧一样活成了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王妃寡妇似地活成了妇人的典范!”
宋沅温和地笑了笑,俯身,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痛吗?”
张清被打翻在地,痛不欲生。
宋沅温柔道:“怎么样活着不是活呢?你儿子和你都备受宠爱,什么都好,可惜,就是不会活着。”
张清怨毒猛抬头:“你早晚会下来陪我!”
宋沅淡淡道:“你慢慢等。”
诚亲王快步走来,将张清拉起来,又看宋沅:“你娘呢?”
宋沅指了指一楼的包厢,就是他之前待的那间。
诚亲王犹豫了一下,抱着张清到了包厢窗户口。
入眼,他就看见了泪流满面的诚亲王妃。
诚亲王妃被人绑在了椅子上,口中有布条绑紧,形容狼狈,眼底满是绝望。
夫妻两个两相对望,诚亲王满脸愧疚,诚亲王妃的目光则落在了他怀里的张清身上。
诚亲王顿了顿,将张清小心放下,跳进包厢解开了绳子。
诚亲王妃低低地道:“你我如今,活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意思?”
诚亲王满身僵硬,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面如死灰。
两个孩子,一个是乖戾恶鬼,已经身死,一个完全失控,未来已绝,前路漫漫,却没有最后这一个孩子的一丝希望,他们还有什么指望。
诚亲王艰涩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他企图戴罪立功,甚至愿意拿性命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可如今小心布局步步惊心,最后却败给了孩子不愿意。
如今季青临已经看到了宋沅的真面目,皇兄再如何大度,也不可能让他们一家踩着律法作乱。
即便最后沅儿能留下性命,可未来,却已经彻底毁了,恐怕逃脱不了终身监禁的下场。
诚亲王咬牙道:“我想办法求皇兄!沅儿他,到底能留下一条命……”
诚亲王妃绝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不能让人抓到沅儿!!!”
诚亲王耐心道:“绝对不能逃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沅儿要是真走了,就再没有未来了……”
诚亲王妃咬紧牙关,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沅儿他……”
诚亲王愣怔地听完诚亲王妃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你疯了?!!!”
诚亲王妃满眼绝望:“我不能让人看沈家的笑话!你对张清如何你清楚,我比你只会更清楚!当年,我没有别的选择!”
诚亲王怒极:“难道我还不够给你面子?我没有压下张清?这样都不能给你信心?”
诚亲王妃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冷笑了一声。
诚亲王呆了呆,忽然老泪纵横:“我到底……到底怎么会弄成这样?!”
明明想要两相顾全,如今才知道,竟是两个谁都没有护住,竟弄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笑话!
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