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只知道,睁开眼的时候外面还在下着连天的大雨,天很黑,周围空荡荡,季青临不见了。
她似乎隐约听到了遥远的地方有人应她,又似乎没有。
她靠坐在一处断崖上,这石头上只能坐她一个人,旁边光溜溜的,站不住任何人,甚至是,任何蛇。
宋亦安攥紧了身上的锦衣卫外套,心中忽然很沉很沉。
她没有动弹。
她选择就等在这里。
这样做,或许会被雨淋死,冻死,也或许她会高烧至死……她有很大几率会等不到救援。
但她还是选择等在这里。
她将冰冷湿重的外套往上扯了扯,衣裳上有很淡的雄黄酒的味道,大约是被雨水冲刷太久,所以味道淡得几乎快要消失了。
宋亦安又往背后的崖壁上靠了靠,哪怕听见了头顶传来“宸王”的呼喊声,她也没有应,甚至把自己的呼吸都藏得消失了。
上面的人来来去去,一波又一波。
宋亦安不敢说那些人都是坏的,但,她只信清桃和季青临。
又是许久,久到她好几次失去意识再醒来,久到清晨的阳光落下来,雨停了,她才终于听到了动静。
断崖下面有渐渐大起来的声响。
宋亦安不敢妄动,她只是侧耳努力地听。
是有人在厮杀的声音,但,没有惨叫。
她的呼吸非常灼热,也越发急促和艰难,可她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稳住了自己的呼吸,哪怕是高手,不细听也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又过了许久,耳边传来一声轻响。
宋亦安微微睁大眼睛,眯眼轻笑:“季大人。”
她脸色惨白得几近透明,笑容却干净温暖得如同此时的朝阳。
季青临忽然觉得心头狠狠被撞了一下,抿紧嘴角将她抱住,飞身下了断崖。
这是他最近这两年来,最艰难的一天一夜。
把宋亦安送到这不足十米高的断石上,他冒了极大的风险。
若是宋亦安不小心动弹一下,又或者太过惊慌高声呐喊,又或者,仗着聪明想办法下来,又或者,应了好几拨的寻人声响……
她得死。
他,也得死。
可当他被杀手和巨蟒逼得走投无路,唯有这个险可以冒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冒险。
他对宋亦安的本事,有种本能地信任。
但此刻抱着怀里冻得瑟瑟发抖的瘦弱身体,他却第一次生出了愧疚的感觉。
宸王的确心智惊人,一定能够他应对他所有的安排,甚至不需要跟宸王提前说,他也敢笃定对方能够猜到他的安排。
可……
宸王其实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他的身体甚至连小孩儿都比不上。
自己计划里理所应当的一切,都是以对宸王身体不可逆的损害来运转的,更要让宸王,承受巨大的、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季青临心情沉重地轻轻落地,还未开口说什么,就听怀里的少年带着鼻音的赞叹:“季大人好厉害,要不是季大人,我一定死定了。”
那纯净的信任和赞叹,让季青临心中仿佛被烈火狠狠灼烧了一下,又疼痛,又羞愧——
哪怕他明明知道,他之前所设计的一切,已经是带着宸王逃出生天的额唯一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