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死了,居然睡得着,牛的一批!”一个犯人说道。
“是啊,不仅能睡得着,而且刚才还问吃什么呢!能吃能睡的,不太像是要死的人啊。”
“出去和人一说,兰溪大侠和我住在同一个号子里,嘿嘿,你说有人信不?”
“不信又能怎么着?管你是什么大侠,到头来不还是一粒花生米结果了!”
“你说他为啥要被关进这里?都要死了……”
“唉,人道主义待遇嘛,单独关,怕出事。反正他既然已经送进这里了,那就代表没有几天了!咱们就把他送走就是了。”
郑清培并没有睡着,但是他也对两个狱友的话充耳不闻。
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天在人民医院附近的昏暗小巷里,遇到黄静媛的时刻。
“你受伤了?”
黄静媛倚靠着墙壁,一时间痛得说不出话,只呻吟了两声。
尽管如此,郑清培还是将黄静媛的身体搜索了一遍,然后方才看着她的脸。
记忆中的模样和眼前的容颜同时清晰起来,郑清培的大脑短暂地出现了一段空白。他倒不是对黄静媛如何相思成狂,而是见到她,油然而生出一种人生幻灭感——
时间太快了。记忆中的黄静媛,还是穿着宽大而毫无美感的校服,脸庞青涩,不施粉黛,额头上是点点青春痘,那一幕好像就在上一秒,那个时候自己还在课堂上看小说,睡觉,父母做好饭等他回家吃……
监狱生活偷走了他的青春。无法归还。
“你还好吗?”黄静媛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不知道郑清培会怎么看待她,会如何对待她。
“跟我走。外面有辆车,我们车上说。”郑清培说完,向巷子外快步走去,黄静媛跟在他身后。
路灯一盏又一盏从汽车上掠过,光线映耀着车内二人的脸庞忽明忽暗。二人久久不语,但是心情却也如那忽明忽暗的灯光般起起伏伏。
黄静媛看到车子向城外驶去,忽然问道:“警察多久能找到你?”
郑清培半晌之后方才回答:“我会让他们在明天早上找到我们。”停顿一会儿,又道,“我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的。”说完之后,又觉得“牵扯”二字不妥,若无“牵扯”,那么此刻她坐在自己身边,又算什么,便又说道:“我的意思是,警察见到我们后,不会怀疑你是我的同伙。”
黄静媛轻轻地点头,细长的秀眉微微皱起,细嫩的嘴唇张了张:“那你有同伙吗?”
“之前有,现在没有了。它的名字叫仇恨。”
“那你的同伙没有了,你也不让我当你的同伙,你要干什么?”
“不知道。我是杀段辟庸的时候,看见了他的情人,长得和你很像啊,就忽然想见一见你。”
“见我……冒了很大风险吧?”
“嗯。”顿了一顿,“不算什么。我本来想着就逃往到南边某个国家苟且偷生呗,醉生梦死一段日子,爱死哪儿死哪儿。不过见到段辟庸的女人,忽然就……反正如今顺利见到了你,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黄静媛微微一笑:“我有那么大魅力?”
“你有。”
“那见到我之后呢?你该怎么逃?”
“那我就不知道了。见机行事吧。”郑清培心中早有了计划,绝非“见机行事”,车子此刻是朝北开,但是在和黄静媛告别后,他就找到提前准备好的车辆,调头往南开,大约三百公里后便抵达了一座小渔村,蛇头已经联系好,24小时之后他就会置身公海,被蛇头带往另一个国家。但是他不能跟黄静媛说,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在保护她,她若是知道,过不了警方问讯那一关。
“你走了,就把我抛下了是吗?我还以为你巴巴的要见我,是要带我走呢。”黄静媛笑道,语气中颇有幽怨之意。
“不会的,我不带你走。太危险了。”郑清培根本不去领会她话语间的深意,径直回答道,“我过一会儿会把你留在车里,然后将你捆在路边,你不要乱动,等待警察来就好了。”
“那么警察来了我怎么说?”
“我没忘旧情,然后绑架了你,然后……和你发生了你不愿意的关系。就这样。”
“要是我愿意呢?”
郑清培半晌后一笑:“那我不愿意。”
黄静媛带着笑意的俏脸蓦然僵住。
“你觉得我变了?”黄静媛过了一会儿问道。
车子已经驶在了高速路上。高速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多数是运货的货车,郑清培在最里侧车道上风驰电掣。
“你没变啊,是我变了。变得……不一样了。”郑清培说完,微微叹口气。
“没有啊,还是和多年前一个样子,为了我,傻乎乎地来,傻乎乎地去。”
听出了她语气里嗔怨之意,郑清培嗫嚅了几下嘴唇,却没有说什么。
黄静媛见他几无反应,幽幽叹气:“的确是没有变啊……还是那么傻。”
“呵呵!”郑清培忽然笑了,瞥了黄静媛一眼。
“噗嗤!”黄静媛也笑了一声。接着两人便莫名地放声而笑。
笑声止住了。郑清培忽然掏出了手机,拨打了三个数字:“喂,110么?”
黄静媛一惊,扭头看着他,不明所以,却听郑清培对着话筒说花州市某小区有人聚众吸毒。
挂了电话之后,郑清培打开车窗,将手机扔了出去。
“有人吸毒?”黄静媛笑道,“你这是为自己将功赎罪呢?”
“呵呵!哪里,这一通电话之后,警察们就该找我们了。”
车子继续往前开了半晌,郑清培转动方向盘,然后下了高速路,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岔道路边停下。
黄静媛看着周围,安静,昏暗,笑道:“嗯……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郑清培笑了:“不然。这地方土质疏松,所以上面都种了草,防止水土流失。如果挖开,埋人,那么一场雨就能冲开。”
“看来你真的想过做这些事情啊?”
“不是。”郑清培摇头,“我只是在回忆着高中地理课本上的内容……有一段时间,我在里面一遍遍地反复回忆着我上的课,仿佛我出去之后还能回到课堂上,继续听教地理的老王头的课一样,就好像……我在操场上打篮球,装听不见上课铃声,然后上课了好一会儿,我才抱着篮球回教室一样。你还记得吧?”郑清培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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