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凶狠了，小王被他一盯，总觉得自己跟砧板上的肉没什么分别。
这小伙子难道是邢先生的黑？
这年头黑子都这么嚣张的吗？
小王怂了一下，但是强烈的责任感又让他站了出来:“咳咳，我是邢先生在栖城的助理，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谁知人家根本没搭理他，冲着门就大喊了一声:“二叔！你出来！“
“我去，你他妈是不是不听……“
小王说着就冲上去，胳膊都抡一半了，突然就意识到对方刚刚说了句什么。
他卡壳般结结巴巴了好半天:“啥？你叫邢先生……？“
小王仔细看了邢瑜两眼，这才发现两人的眉眼是有些相像。
他跟着邢城的时间才不过几个月，不过好像也是听说邢先生有个在栖城读书的侄子来着？
孟衍站在一边，有些无力。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如同在梦境里一般，邢瑜的身影就那样隐藏在蒙蒙白雾中，直到再也看不清。
孟衍一个激灵，跨前一步，想要抓住他。
一直关上的门却“刷“的一声被拉开。
邢城披着一件毛呢大衣站在门口，清贵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冷冷瞥过来，看见邢瑜的时候并没有惊讶:“怎么这么吵？“
小王转过头，张大嘴:“啊！邢先生你怎么醒了？吵到您了吗？“
这完全就是一句废话。
邢城没有回答，迎着邢瑜的目光看过去。
事实上，从刚刚拉开门之后，他就发现到邢瑜一直注视着他。
这样太过实质性的眼神，往往是出于极浓烈的情绪。
不是太过强烈的爱。
就是太过强烈的恨。
几乎就在一瞬间，邢城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眼光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微微黯了下来。
“小王，这是我的私事，你先出去吧。“
小王将信将疑，不过老板都发话了，他总不可能赖在这里看八卦吧？
他犹豫了一下，走出门，在电梯下到三楼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不是私事吗？
怎么没见邢先生赶着孟衍走？
邢城拉开门，叹了口气，“进来吧。“
邢瑜的眼神，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孩子受了委屈总是这样子。
邢台夫妇遇害不久，他把邢瑜接到他自己的别墅，小孩儿虽然还小，但似乎也已经明白死亡与离别的意义。
他那个时候就很少见到邢瑜哭，只是偶尔想要糖糖吃，想要人抱抱的时候，会忽然红了眼眶。
邢瑜最难过的时候，往往不是大声哭出来。
而是一个人默默压抑着哽咽到无声，只留下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作为最后的证明。
邢城走到自己刚刚休息的位置，喝了一口热水，稍微缓和了一下不断上涌的晕厥感。
邢瑜再受不了这打太极的一般的气氛，直截了当地问道:“当初，你是故意领养何亦度的？“
孟衍知道他们要谈事，将将锁好门，就听见邢瑜这一声毫不压抑的怒吼。
他站在原地，怔了一下。
邢城胸口起伏了一下，没有询问邢瑜是怎么知道的，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
就算在心里猜测了一万次，也不比不上邢城亲口承认的这一次。
邢瑜笑了一下，“你与梁家有仇？“
邢城呼吸几乎停顿了一下，他小心观察着邢瑜的表情，在确认对方确实是毫不知情的情况后才斟酌着开口:“……对，有仇。“
他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忽然闪过六年前美国的那一个夜晚。
纷扰的画面和杂乱的声音在脑海中争先恐后地你追我赶，分割重现，像是万花筒里眼花凌乱的图案。
不能想。
这件事绝对不能想。
邢瑜哑着声音询问道:“你有多恨他们？恨不得他们去死？“
邢城皱着眉，认真想了一下。
然后开口说道:“……对。“
他没有介怀。
这件事情上，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到放下。
这样的仇怨，几乎支撑着他走了这十多年，他不可能会停下来。
除非是看到梁家投降的那一天。
可是这些事情，他一直都瞒着邢瑜。
所以邢瑜并不知道，邢城拼了命的拍戏赚钱，只是为了积攒资本。
他不知道，邢城工作之所以这么忙碌，是因为一直在暗中培植商场势力。
在他过往二十一的生命中，如果不是因为梁立平，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与他毫无关系。
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因为有人负重前行。
邢城没有注意到，邢瑜在听到他说这句话后，忽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上一次见过梁立平后，邢城便几乎猜到，或许有些事已经瞒不住了。
廖凡坤说的对，有些事情，邢瑜可以知道，但是有些事，绝对不可以。
邢城越想越沉重，他看着邢瑜，一字一顿问道:“你知道多少？“
这句话，听在邢瑜耳朵里，就是威胁。
他明明觉得有些好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邢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往前走了几步，撑在桌子上，紧紧盯着面色煞白的邢城。
“最后一个问题。“
孟衍想走动，却发现自己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想说话，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像一个观众，又像一个路人。
邢城因为抬头适应光线，瞳孔剧烈收缩一下。
邢瑜低下头，嘴唇上下开x时带动了下巴的颔骨。
一字一顿，像是灵魂血脉上的烙印。
“当年，为什么要见死不救？为什么要逼死他？“
比起前面还的对答如流，这一回，邢城沉默了一下，最后，却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摇了摇头:“……我有不得已的原因。“
不得已？
邢瑜嗤笑:“我不能知道？“
邢城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不能知道。“
呵？？？
不得已的原因？
不能让我知道？
邢瑜眯着眼睛，极尽讽刺的说:“可是我偏偏已经知道了啊。“
邢城本来就苍白如纸的脸色，现在居然透出几分灰败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