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会是这样啊……
很奇怪，何芷灵心里居然没有太难过，她甚至觉得，这样也好，至少这样，她的亏欠与歉疚就能少一点。
麻子那边又骂骂咧咧说了些什么，干脆走过来，拉着何芷灵的头发迫使她抬头:“你他妈想活命就最好和你老子好好说说话。“
手机里开了扩音。
这是老式手机，扩音里传出的声音虽然失真，可音量很大，起码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真真切切地听清楚。
“没什么说的。我没有她这个女儿。“
“嘟——“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妈的。“
麻子也傻了眼，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狠。
他妈的这是什么人啊？
再怎么说，被绑架的人可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女儿和外孙，居然可以冷漠到生死攸关的事情上都不管不顾。
一旁的人沉吟了一会，手里拿着把暗沉沉的东西走过来。
何芷灵看清楚了，那是一把枪。
那人声音冷淡，语气嫌恶:“何家的钱拿不到就算了，这里也不能待太久，反正老板也说拿不出消息就都杀了……“
蜷缩在何芷灵旁边的梁立平虽然至今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听得懂“杀“是什么意思。
他好害怕，被这些陌生的魔鬼盯着，他怕极了。
何芷灵感受到他的呜咽，还有另一边仿若没了生息的何亦度，心脏像是突然停了一下。
眼看着对方举枪越走越近，何芷灵举手:“等一下！我可以帮你们拿到钱，很多钱。“
麻子拦住举枪的同伙，看着她，眼神凶狠:“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何芷灵咬着下唇:“只要让我再打一个电话。“
何芷灵打给了梁文彦。
这一次那边倒是很快就接了，梁文彦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来，有着刺耳的电流声。
“谁？“
麻子紧紧盯着何芷灵，就怕她玩出什么花样。
何芷灵很镇静:“是我。“
“……“那边沉默了一瞬，梁文彦的声音再度传过来的时候，带上了焦急:“芷灵？！你在哪里呢？为什么司机告诉我没有你的消息？“
何芷灵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瞬间剥离了。
这一生，活得实在像个笑话。
直到何亦度在那边虚弱地叫了一声:“妈妈……“，她才回过神来。
“我们被绑架了。“
那边又沉默了一瞬，不等梁文彦继续说话，何芷灵已经开口:“我知道这次你去栖城带了很多钱，只要你愿意拿出钱，我就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梁文彦掰不倒何家，也有他始终无法被何家中心接纳，无法掌握关键性证据的原因。
但是何芷灵不一样。
她与梁文彦朝夕相处，从他最落寞的时候就陪伴在侧。
如果她愿意，她手里有些东西，别说只是失去沧澜的立足之地，甚至送他坐牢也不是不可能。
梁文彦一直以为这些东西早就在何家，却不知道，当年正是因为何芷灵没有交出这些证据，何家才与她彻底断了联系。
夫妻恩义，在这一刻，似乎彻底断绝。
何芷灵最后点点头，似乎与对面谈好了。
麻子将信将疑拿过手机，对面说道:“我带着钱在掖庭山下的云松湖边等着。不过，别玩花样。“
麻子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他摸了摸下巴，眼神来回逡巡了一圈:“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玩花样？万一你在山下有埋伏或者报了警，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梁文彦那边没有说话，何芷灵也停顿了一下。
麻子突然笑了一声，用鞋尖踢了踢何亦度的下巴，“这样吧，让你儿子送过来，咱们一手钱一手货，你也可以验验东西的真假。“
“……也好。“
何芷灵蓦然睁大眼睛。
她拼命想站起来到何亦度旁边去，可后面的人死死地拉住她，她完全动弹不了。
她想说话，对方就在她的嘴里粗鲁地塞上毛巾。
麻子把手机塞到何亦度的耳朵旁，手机里，梁文彦的声音不太清晰。
“亦度。“
何亦度眼中含着泪，无声地喊了一句“爸爸“。
“不要怕。你很快就会回到爸爸身边了。不哭，爸爸也一直在找你。“
然后，梁文彦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轻柔得像是何亦度的一个幻觉。
“爸爸已经派人上山来救你妈妈了。“
何亦度还想在说些什么，麻子已经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他不知道对方听见最后一句话没有，站起来，朝何芷灵走去。
他并没有觉得很害怕。
他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爸爸和最聪明的妈妈。
他相信，他们刚刚所交谈的筹码，不过就是哄骗这群绑匪的计谋。
所以他走过来，解开何芷灵脖子上的项链。
何芷灵的嘴里发出急促的呜咽声，何亦度微微附身，靠在她的耳边:“妈妈，别担心。爸爸很快就会来救你和弟弟。“
何芷灵听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眼中怔怔流下两行泪。
哪里有什么证据？所以不是不愿意拿出来，而是根本拿不出来。
她曾经，是真的爱他。
邢瑜坐在出租车上，看完戚尧给他的资料，才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被抛弃“究竟是指的什么。
他的豆豆啊。
连出生都不被带着祝福，幸好还有母亲的保护，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因为利益被外公抛弃，遭遇车祸九死一生，母亲殒命，他心心念念的父亲早已有了娇妻在侧，去了栖城。
只怕当时原本就是要抛下他们的，只不过是被何芷灵的一通电话突然打扰了计划。
只是何亦度不知道，他甚至还从孤儿院里逃了出去，要去找他的爸爸。
可是梁家，早已经人去楼空。
他的豆豆，拼命地想要当演员，演更多的戏，就是为了让梁文彦能够看到，接他回去。
那段时间，网上对他和《远古战神》正是铺天盖地的责骂。
豆豆的心理状态本来就很糟糕。
六年前，他满怀希望地找来栖城，可梁文彦却说，我儿子早就已经死了。
他又被抛弃了。
抛弃，抛弃，抛弃。
还有最后，邢城的那一条短信。
自杀前的那一刻，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