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年的时光,方祁已经成为了孟钰生命的一部分。
他不可能放下方祁,可是他却也不想让孟璋难过失望。
愧疚如同一把悬在头上的刀,慢慢切割着他一天一天的时光。
柳家村三个月的拍摄时间并不长,结束之后,孟璋带着孟钰回到栖城
那时候通信联系不方便,他们又并不知道对方地址,偌大的城市,茫茫人海,要想与一个人偶遇,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而从柳家村回来之后,孟璋的态度也似乎发生了一定的转变,至少在孟钰看来是这样的。
相比起之前的刻意,这一次他的态度要随性许多。
脸上的笑容也重新变得真切起来。
他们回到栖城之后,孟璋就带着孟钰去看了新房子。
新房子是栖城在北边新开发出来的楼盘,那个时期最新兴的电梯公寓,站在十多楼高的楼层俯瞰下方川流不息的街道时,孟璋笑着说:“小钰,哥哥现在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了。”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啊。
孟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转过头看见孟璋正好也看着他,只是眼里的情绪实在是太过复杂,他完全分辨不清。
良久,孟璋才开口:“小钰,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其他的人都对你不好,他们会伤害你,可是我会保护你。”
而另一边的方祁开始和方父展开了一番拉锯战般的博弈。
他答应了方知茹,不能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可是又完全根据方父的旨意放弃孟钰,接受其他女人。
他被方父关在家里整整三个月。
直到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方父忽然说了一句。
“那个男孩子的哥哥,是个导演吧?听说他们前不久才在栖城买了房子,知茹,改日你是不是该登门拜访一下?”
方祁眉头一挑,咬牙说道:“你敢动他们试试。”
方父置若罔闻。
方祁要扔筷子走人,却被方知茹瞪了一眼。
那一瞬间,方祁忽然冷静下来。
他知道方父不是在开玩笑。
方家在栖城这块地方扎根这么多年,方父手中掌握的势力根本无法想象,他完全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现在他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他想了很多,第二天的时候,他破天荒地下了楼,走到方父面前说道:“我同意你的安排。”
孟钰与方祁的再一次联系,在又六个月后的沧澜。
他们分别回学校领毕业证书。
彼时方祁因为“态度配合”,已经能够自由行动,但他强忍着心里的思念,没有动用资源去找孟钰。
也在孟父的安排下,和一位门当户对的企业千金保持着“恋爱关系”。
与此同时,他开始大量介入方氏企业的业务,这看在方父眼里自然是深感欣慰,然后事实上,方祁却是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和心腹。
他相信孟钰,也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
哪怕中途会有这样那样的磨难,可没有什么可以拆散他们。
可是他不知道,这整整半年来,孟钰完全没有他的消息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知道自己该等下去,可是心里却抑制不住地会害怕。
他知道被丢下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是夜里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听不见一丝声音,只能睁着干涩的双眼,一遍一遍的乞求上天那个人的出现。
他三岁那年,因为家里穷,父母把他背到了山林,留下他一个人后便走了。
他很害怕,泪流干了,嗓子喊哑了,也没有人。
后来他抱着自己靠在树干上睡了一觉,天亮地时候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昏迷之前,听见了哥哥喊他名字的声音。
孟璋以为他年纪小,根本不记得这件事了。
其实孟钰记得很清楚。
可是小的时候,哥哥最后还是听见了他的乞求,可是为什么他在心里默念了一百八十多天,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呢?
仿佛就是印证他内心担忧一般。
那一段时间,他时常能梦见自己站在一边,清晰地旁观着一个女人雪白的身体似乎在与方祁在床上忘情地纠缠。
每次他惊恐地醒来后,总会大汗淋漓。
到后来,他干脆整夜整夜地强迫自己不睡觉。
就这样日复一日,孟钰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而孟璋有自己的事业忙碌,孟钰为了不让他担心,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很正常。
而这一次的见面,方祁终于找到了机会托一位朋友给孟钰捎去一句话。
话的内容只有三个字——等着我。
孟钰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他回到栖城,找了一份报社的工作,更在孟璋的引荐下,在邢台的手下学习。
方祁的表现让方知茹松了空气,也让方父深感满意。
这里面唯一觉得不安的只有方洛。
方父的私生子被认回方家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如履薄冰了这么多年,平日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眼看着方父已经快要对方祁完全失望,继承人的位置该是他的囊中之物时,也不知道方祁怎么就忽然开了窍。
那一段时间,又恰恰是《寂静之间》大火之后,孟璋最忙的一段时间,一个月里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在家中。
孟钰仍然安安静静地工作着,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方洛心里气不过,对付不了其他人,只好想着法的去找孟钰的不痛快。
事情爆发的那一天,孟钰如往常一般走进报社,却在一进门的时候便接受到同事们异样的眼光。
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经理站在办公室门口,表情严肃:“孟钰,你进来一下。”
孟钰疑惑地走进去,随机被一叠东西砸了一脸。
经理指着他,疾言厉色:“我们这是正规的机关报纸,只接受心理健康的员工。”
孟钰愣愣蹲下身体,捡起来,脸色瞬间就白了。
上面用硕大的红字写着“孟钰是同性恋。”
还附上了一些模糊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在摄像头下的画面截出来的。
“我……”
孟钰张口,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解释。
最后,他只开口说道:“……同性恋,不是病的。”
像是自己最后的一点点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