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是最后一战,我们一起去看看?”十位天人之中的金甲大汉实在按奈不住,低声开口。
其他几人相互看看,都是笑着站起身来。
世间修行,隐元,洞明,瑶光,开阳,玉衡,五境之后方才是天境。
天权,天玑,天璇,天枢,这四境统称天人。
能修到天人的强者,都是看惯生死,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
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事情,确实不多了。
这一次,确实难得看到一个趣人。
陶景轻咳一声,开口道:“诸位,规矩还是要守的,我们去观战,非必要不出手。”
“知道,只看。”黑袍大妖身形一动,化为一道黑色云气离开。
另外两位道人轻笑,身形之外一道淡淡的青光笼罩,身形隐去。
金甲大汉一步跨出,身形无比灵动,几个起落就已经渡过水落石出的大湖。
陶景目光投向青柳镇西边方向,身形好似大鹏展翅,悄然而走。
……
青柳镇外,断柳桥畔。
张远身穿薄甲,手中长弓举起。
“隔河而射,随我攒射。”
他松开弓弦,空弦震荡。
后方,一排排的皂衣卫和巡卫军也是空弦震动。
动作整齐,没有丝毫敷衍。
张远抬手,所有人收弓。
“吴桃仁,看看今日的肉汤可熬好了,镇上郎中送的大药都放进去,让兄弟们补补气血。”
张远招呼着,身后紧随的皂衣卫忙去一旁的草棚边上看那飘香大锅的肉食。
“金兄弟,你发个话,咱兄弟冲一回。”不远处,手中握着长枪的巡卫军校尉郑棠高声开口。
“是啊,三爷,你这好酒好肉招待,兄弟们过意不去。”一旁的军卒中有人高呼。
“说的是,那边打生打死的,咱在这看着,三爷你捞不着军功,兄弟们臊得慌。”
后方的皂衣卫中,也有人出声。
这都正月初二了,金三营守在这里,光是吃酒肉的银钱金三爷就花了五十两。
人家那边都是死命搏杀,这里却自在很。
这差事当然舒坦,可到底都是领军饷的,平白占了金三爷便宜,总有些亏欠。
何况大家都知道,金三爷也是跟其他的营首一样,是参加试炼,没有军功,就做不成都尉。
“诸位兄弟,战一场也不是不行。”张远转头看向洞月山方向,然后看向身前众人。
“不过我先说好,令行禁止,我射哪你们就射哪,我冲哪你们就冲哪,能不能做到?”
“能!”
“听三爷的。”
“我等也是老军伍,三爷吩咐就是。”
桥畔边,本松散的军卒缓步上前,一层淡薄战意凝聚。
远处的山岗上,淡淡薄雾掩盖身形,十位天人并肩而立。
天人之境,这不过数里,他们看得清听得清。
金甲大汉面上露出几分感慨,低声道:“军有战意,可堪一战。”
一旁的青袍老者也是面上露出一丝感慨,点头道:“其他不说,能在三两日之间让互不相识的一支军伍汇聚出战意,这位金三是有过人之处的。”
“起码这坐观别人争功的耐心,一般人不能有。”
这话让陶景等人点头。
身在镇抚司,他们都明白,如金三此等人,只要再稍微有些勇力,往后前途必然不凡。
武者有谋略,已经胜过绝大多数人。
众人眼中,张远缓缓抬手。
那些军卒全都屏住呼吸,手掌摩挲刀枪。
山岗上,一众天人面上露出笑意。
聚此等战意,已经可一战了。
“原地修整,吃饭。”
张远的声音响起。
桥畔,所有人都呆愣一下,面上露出茫然。
山岗上,十位天人脸上的笑意僵住。
“艹,这家伙还能不能打仗了?怎么一点血勇之气都没有?”金甲大汉握拳一挥,咬牙开口。
看张远这般已经凝聚战意却散掉,他有一种要憋出血的难受。
前方桥畔,张远的声音响起。
“放心,那洞月山上四面围杀,就咱们这里没有动静,三源武门的人又不是傻子,肯定会选我们这突围,何况咱们这里的力量,他们已经摸清了。”
“这两日来回的那些探亲逃难之人,你们当他们真是寻常百姓?”
张远手按刀柄,身上有淡淡的煞气凝聚。
他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便是隔着面甲,也能感受到他的杀意汇聚。
“除了那不知谁家的无辜孩童,其他都是匪徒假扮。”
“这些匪徒必然会再来,穿过断柳桥,进青柳镇,将那些百姓胁迫着四散离开。”
“青柳镇出镇的路有五六条,过了都是往大城去,一旦逃散了,再多大军都追不到。”
张远伸手指向前方的断柳桥,身形如松,身上煞气与战意交融,似乎要化为一尊虚影。
“守住此地,死守这里,不让一个匪徒逃离,更不让一个百姓损伤,能不能做到?”
“能!”
“能!”
“能!”
桥畔边,异样的气息在激荡。
山岗上,十位天人都没有说话。
不管是平日不管军务的供奉,还是司首陶景和金甲大汉,都能看出,张远此时激发的军卒战意,比之前更凝实。
真正临战,那就是溃散与死战的区别。
“吃饭。”张远高呼一声,率先往草棚边上走去。
凝聚战意,才能在临战时候不至于一触即败。
三源武门要冲击断柳桥,必然是有高手,寻常军卒不拼命绝对挡不住。
还有就是张远此时将匪徒假扮百姓事情讲清楚,才能让这些军卒接战时候心中不会有负担。
张远不敢保证匪徒再来时候不会裹挟百姓。
那时候,真有误伤,也退不得。
他张远不是圣人。
他需要这一次的军功。
热腾腾的肉食驱散了寒意。
汤水之中的大药药力,让军卒身上气血翻腾。
“嘭——”
远处山麓,一团淡红的焰火升空。
那是皂衣卫的求援讯号。
不是向其他队伍求援,是求镇抚司供奉出手。
那边,有至少瑶光境的匪徒出手,皂衣卫战阵阻挡不住。
郑棠端着粗瓷海碗,转头看向一旁的张远。
半边面甲阻住了张远面容。
“金兄弟,你不会算错吧,说不定那边就是三源武门的强者突围……”
张远将大碗递向草棚边的厨子:“再来一碗。”
“郑兄,生死富贵这等东西,生死要争,富贵要等。”
“若我有那泼天的富贵荣华,我不去,它也会送上门。”
“嘭——”
远处,第二道焰火升起。
不过片刻之间,至少七八道焰火升起。
桥畔的金三营军卒也感受到那边的战斗激烈,气氛慢慢凝重。
“这家伙,真沉得住气啊……”山岗上,一位白袍道人轻叹。
其他人都是笑。
“咻——”
桥头方向,一道响箭飞射!
桥畔,所有人抬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