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你等着,我马上来。”顾子扬挂断电话后,二话不说,匆匆的离开了。
蒋钦看着面前一大桌子的菜,又看了看对面的慕东霆,“慕总,顾总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嗯,不奇怪。如果没反应才奇怪呢。”慕东霆低敛着眼眸,夹着菜,唇角隐隐含笑,“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喝上顾副总的喜酒了呢。”
而此时,顾子扬匆匆的开车来到医院,妇产科的手术室门外,张雅婷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一张精致的脸蛋,苍白的几乎褪去了血色,她的手中拿着一张手术单,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旆。
因为等不到电梯,顾子扬是跑上来的,气喘吁吁着,“手术做了吗?”
“在排队。”张雅婷指了指手术室,手术室上方的灯还亮着,在她前面还排着两个人,都哭哭啼啼的,哭的心烦。
顾子扬有些不耐的坐在她旁边,心想,现代的人都怎么了,每天打胎的比生孩子的都多。
张雅婷把手术单交给她,应该刚刚也哭过,嗓子都是沙哑的窠。
“你签个字吧。”
顾子扬一手拿着手术单,另一只手握着笔,却迟迟的落不下笔。只觉得握着笔的手有千金中。
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挺年轻的女孩,她丈夫急忙上去搀扶着,女孩哭的挺可怜的,他丈夫就在一旁安慰,“老婆,别哭了,我一定努力的挣钱,等我们能养得起了,再要孩子。”
张雅婷看着那对夫妻离开的背影,眼眸中再次涌出了眼泪。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就是这样不公平,有的人想要自己的孩子,却没有能力。而有些人有能力,却冷漠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留下。
医生喊了张雅婷的名字,她催促顾子扬赶快签字,他的字迹写的很草,然后胡乱的塞给她,被转过身去。
张雅婷紧握着那张手术单,像手术室走去,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子扬突然追上来,紧紧的牵住了她的手。“雅婷……”
“还有事儿吗?”张雅婷淡漠的看着他,眼神都没有焦距了。
顾子扬牵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冷的像冰一样,心里不由得一惊。“雅婷,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冷呢?”
“没,没什么。”张雅婷甩开了他的手,又说,“哦,你如果忙的话,就先走吧,不用在这儿等我,我一个人可以。”
“我不走,就在这儿等你。”顾子扬说。
张雅婷仍是很淡的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张雅婷进去之后,顾子扬越发的烦躁了,在手术室前不停的走来走去,想抽根烟,却被护士阻止了,手术室门前禁止吸烟。
他站在窗口,不停的扒着头发,从未有过的无所适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是的,他失去了,他失去了张雅婷的孩子。可是,那明明不是他想要的,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没有了张雅婷,没有这个啰嗦的孩子,他还是曾经那个游戏人间的顾小爷。
“子扬。”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张雅婷的声音,一时间,顾子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回头,看到张雅婷真的站在自己身后。看起来更苍白了,身体单薄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吹走一样。
他急忙扶助她,问道,“手术这么快就做完了吗?疼不疼?”
张雅婷咬着唇,淡淡的摇了摇头,“没有,医生说我体温有点儿高,不能做手术,拿了药,让我等体温降了再来。”
顾子扬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的确有些发烫。“雅婷,你在发烧呢。”
“是吗?可能昨晚着凉了吧。”张雅婷推开他的手,苍白的笑了笑。“我要回去了,你也去忙吧。下次,我自己来就好。”
张雅婷也不等他回答,就准备离开,然而,没等她走两步,眼前一黑,人晃了几下,直接栽倒下去。
“雅婷!”顾子扬惊呼一声,手疾眼快的扶住她,打横把她抱起,大声的呼喊着医生。
经过医生的检查,张雅婷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是孕妇,高烧,又贫血,营养不良,才会导致突然昏厥。病房门口,医生把顾子扬好一顿的训,还没见过这么不称职的丈夫。
张雅婷昏睡了一个小屋,等到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因为手背上还插着输液,她的整条手臂都是冰冷的。顾子扬坐在一旁,紧握着她的手,心疼的说道,“终于醒了,你吓坏我了。”
“我怎么了?”张雅婷模模糊糊的问道。
“你一直在发高烧呢,怎么这样粗心,又不是小孩子了,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顾子扬疼惜的责备道。
“哦。”张雅婷没什么情绪的应了声,眉头深蹙着,头疼的厉害。
“是不是头疼了?我帮你按一按,别担心,医生说烧退之后就会好了。”顾子扬伸出指尖,动作温柔的帮她按捏着额头。
张雅婷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眸,看着他温柔而认真的神情,眼中渐渐的凝聚起泪光。
现在的顾子扬,好像回到了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日子过的真是无忧无虑的,他对她温柔而关怀,为人又风趣幽默,每天都好像泡在蜜罐子一样,甜的腻人。
然而,只从她怀了孩子,从她向他锁要婚姻与责任开始,一切都变了样子。有些人,注定只能当情人,而不能做丈夫。
是她,她奢望的太多。
张雅婷紧咬着唇,泪珠顺着眼角,无声的滴落。
而她这么一哭,顾子扬又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怎么哭了?是不是头疼?我去叫医生。”
“不用。”张雅婷无助的摇了摇头,轻轻的推开他的手,“子扬,别再对我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服自己放弃你,放弃这个孩子。”
她说完,背转过身,用被子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哭的很厉害。而顾子扬站在她身后,一直一直的沉默着。
“5床,量体温了。”护士走进来,拿着体温计,给张雅婷量体温,顾子扬借机把张雅婷抱进怀里,紧紧的搂着。
“已经退烧了,一会儿这瓶输液点完,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去之后好好的调养一下身体,孕妇生病可不是小事儿。”护士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顾子扬抱着张雅婷,温柔的给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别哭了,我去给你办手续,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张雅婷有些吃力的抬眸,睫毛轻轻的眨动着,“不,我现在不能回家。”
张父已经对顾子扬非常的不满,如果这个时候,她再闹生病,父亲会直接把这些都算在顾子扬的身上。不把他打到残废才怪呢。
张雅婷不肯回家,慕东霆只好把她带回自己的公寓,细心的照顾着。
虽然烧退了,但张雅婷的状态还是很不好,人非常的虚弱。她浑浑噩噩的在床上睡着,而顾子扬就坐在床边守了一夜。
张雅婷早上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洗手间去吐,可胃里空空的,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反而更难受了。
顾子扬递了杯温水给她,担忧的询问道,“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张雅婷喝水漱口,对他摇了摇头,“孕吐而已,等把孩子拿掉,就不会了。”
她非常平淡的一句话,却莫名的让顾子扬心口一痛,而那种痛,顾少爷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体会。
他给张雅婷做好了早饭,把该吃的药和温水都倒好了,然后才去公司上班。
大清早开始伺候女人,当然迟到了。他来到公司的时候,慕东霆早会都开完了。
“还以为顾副总今天不来上班了呢。”慕东霆温声说道,语气中完全没有打趣的成分。
“嗯,来看看公司有没有什么事儿,如果没有,我先回去了,雅婷这几天需要人照顾。”顾子扬回答。
慕东霆微蹙剑眉看着他,并没有过多的询问。
一夜未眠,顾子扬躺在一旁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一双剑眉紧锁着,俊颜说不出的憔悴。
而慕东霆也没理会他,自顾的在电脑上查看资料。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安静的甚至能听到呼吸声以及顾子扬轻微的叹息。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却突然打破了沉寂,顾子扬条件反射般的从沙发上坐起来,下意识的以为是张雅婷出了什么事儿,然而,看一眼来电显示,却是陌生的号码。
他接听了电话,只是听着对方说,眸色渐渐的沉了几分,淡淡的应了几声后,挂断。
“监狱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林若寒想见你。”
慕东霆微微一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么一号人物了。
“她想见就能见?”慕东霆微微的挑眉,有几分不屑。
“她说,想和你聊聊林初夏的死。”顾子扬补充道。
“林初夏是自杀的,没什么可说的。你让人转告林若寒,我不想见到她。”慕东霆说完,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电脑与资料上。
顾子扬神色憔悴不堪,但难得的头脑非常清醒。“我们都知道林初夏是自杀,但警方一直都没找到证据,案子一直悬着。而林若寒说林初夏是自杀的,那么,我想,她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林初夏当初是自杀来陷害沈天雪。这个案子,悬了这么多年,也该结案了,在你心里,也该了解了。”
“我在已经了解了。”慕东霆说。
“你是了解了,但沈天雪未必。”
顾子扬的话倒是起了些作用,慕东霆思考再三,决定却见林若寒一面。但是,他并没有隐瞒天雪,而是和她原原本本的说了这件事。他们夫妻之间,他不希望再有任何的秘密。
去监狱的那天,天雪和他一起,只是,天雪一直等候在门外。
铁窗内外,慕东霆与林若寒面对面的坐着,却只能通过电话传递。
林若寒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恍若隔世,那些曾经与过往,好似发生在梦里,变得那么的不真实。
“东霆。”林若寒唇片颤动,声音哽咽着。
慕东霆略带不羁的牵动了下唇角,“你不叫我‘姐夫’,听着倒是顺耳了许多,不过,我们好像没有熟道直接称呼名字的地步。”
林若寒紧抓着话筒,低低的哭泣起来,“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姐夫,即便,即便姐姐没有死,即便你们真的走在了一起,在我心里,你也不是我姐夫。当年,她第一次把你带回家的时候,其实,我就喜欢上你了,可你是我姐姐的女人,我不能挣,也不能抢,我只能强颜欢笑,扮乖巧,口口声声喊你‘姐夫’……”
“林若寒,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对不起,我不感兴趣。”慕东霆作势要挂断电话,而电话那端,突然传来林若寒急切的声音。
“不,等等,不要挂。”林若寒急切的说道。
“那么,我希望你能说一些不会引起我反感的东西。”慕东霆说。
林若寒抿了下唇,神情非常的痛苦纠结。“当初,姐姐留给我一封信,告诉我,她不想继续痛苦的活着,她想要得意解脱,但是,她不甘心,所以,她要拉着沈天雪一起下地狱。”
慕东霆看着她,神色更冷了,“你明知道天雪是无辜的,还做伪证。你知不知道,如果她真的被顶罪,就是谋杀罪,这不是小孩子任性的玩笑。你就那么恨她?恨不得她死?”
“是姐姐想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那是我姐姐,我没办法违背她的遗愿。现在,我知道错了,我也因此而受到了惩罚,我想出去,东霆,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继续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这不是人呆的。”林若寒说道最后,再次呜呜的哭了起来。
慕东霆蹙眉看着她,沉默许久后,才说,“把证据交给警方吧,至于,你还要在里面呆上多久,那不是我能管的事,你真是高看我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该离开了,抱歉,我很忙。”
慕东霆说完,啪的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起身离开,好不犹豫。
而铁窗之内,林若寒突然失控的站起来,不停的用手捶打着,大声的呼喊,试图留住他的脚步,然而,他没有回头,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然后,两名狱警走上来,把失控的女人拖了下去。
而另一面,慕东霆走出了监狱,天雪就站在门口等着他,远远的,他看到她低垂着头站在那里,明媚的阳光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暗影。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前,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指尖,安静的模样,像个无辜而等待着他人认领的小女孩。
慕东霆含笑走过去,在她身边停住脚步,温柔的询问,“等急了吗?”
“没有啊,谈的怎么样?”天雪笑着询问道。
“林初夏当年留了一封信给她,我已经让她把信交出去了。”慕东霆避重就轻的回答。
而天雪显然不信,玩笑的说道,“就这些?那她也不必见你,直接把信交出去就好。慕东霆,她是不是想你了啊,所以才要见面?”
慕东霆脸色一沉,宠溺又责备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别胡说,她是想和我做交换,她想用这封信让我放她出去。”
“那你同意了吗?”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慕东霆回答,然后牵着天雪的手,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然而,天雪却不停的追问着,“慕东霆,林若寒坐了这么多年牢,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啊?”
慕东霆并不回答,把她直接塞进了车里,车子发动引擎,一路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
天雪微嘟着嘴,撒娇的时候和言希那小家伙倒是挺像的。“慕东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慕东霆专注的看着前方路况,淡淡的回道,“嗯,有一点儿吧。”
天雪转过头,不去看他,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之后,我不会在干预了,她会不会出狱,还有多久出狱,都是警方的事。”慕东霆仍在专注的开车,声音不温不火,没掺杂太多的情绪。
天雪温柔的一笑,然后,侧头看着他,“慕东霆,曾经的事,你真的放下了吗?”
“我放下了,你呢?”慕东霆仍然没有回头,却空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
天雪温柔的点头,回答,“我也是。”
慕东霆开车回到了两人居住的公寓,本打算借此偷懒一天,刚抱着天雪一起滚倒在床上,电话铃声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慕东霆,你电话响了。”天雪双手挡在他胸口,笑嘻嘻的说道。
“不接。”慕东霆浴火焚身,脾气自然也不小。
他紧紧的抱着天雪,刚想继续,而电话铃声却再次突兀的响了,并且,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
“东霆,你还是先去接电话吧,可能有急事。”天雪推了他几下。
慕东霆披上衬衫,非常不耐烦的看了眼来点显示,是顾子扬打来的,他最好祈祷是真的有事儿,否则,慕东霆非扒他皮不可。
“什么事儿?”他问。
顾子扬微微一愣,而后,略带暧.昧的一笑,“呦,听这动静不对啊,不会被我打扰好事儿了吧。”
“少废话,有事快说。”慕东霆的语气越发的不耐了。
顾子扬没继续打趣,直截了当的说,“潘老爷子那边派人过来了,证据我拿到了,那30%的股份,是不是可以通知律师办理转让了?”
慕东霆听罢,微微的牵动唇角,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恩,你看着办吧。”
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重新倒回床上,天雪把头靠在他胸膛,两个人平心静气的靠在一起,却没在继续。这种事通常被打扰了,都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心情。
“看来是个好消息?什么事儿啊?”天雪眉眼弯弯的笑着,出声询问道。
“外公已经把证据还给我了。”
“是吗?那倒是不错。”天雪抬眸看他,又问,“那么多的钱,换一份证据,你不心疼吗?”
慕东霆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那么多的钱砸下去,连声响都没有,天雪想想都觉得肉疼。
而慕东霆一笑,干净修.长的指随意的把玩着她的一缕秀发。“做错了重要受惩罚,而这个惩罚,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最轻的了。”
天雪淡淡的笑着,轻眸却微微的涣散。“东霆,如果不是为了报复沈家,也就不会洗钱。人一旦错一次,就要做很多的事去弥补这个错误。以后,我一定要教育言希,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的事情,都不要去恨,因为,恨只会让自己痛苦。”
慕东霆沉默了,凤眸越来越深,许久后,才淡淡的回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