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冷明有自己的安排。
在他看来,越是贪婪的人,越需要重锤敲击,越需要明正典刑。
郑易平的身上,纠缠着落后的律法。
而这套已跟不上时代的制度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吸血到饱的虱子。
欲倾覆其势,必先毁其制。
小智治事,中智治人,大智治制。
这是郑易平,也是纪冷明,无法逃脱的宿命!
纪冷明在失去对议会大厅的电脑的控制后,迅速接管附近的通信基站。
奈何他的操作电脑的性能有限,加上入侵基站有较大的风险,万一被工信部抓住,那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在议会大厅放完大火后,他果断的透露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端看温婉给他搬来什么样的盟友了!
远在千里之遥外的F市。
温婉因担忧纪冷明,压根没办法把精力投入到巡视工程进度的工作当中。
她想得也开,既然没心思工作,那就直接下班好了。
可只有她一个人下班,影响总归不太好。
要是传到她家明明耳朵里,只怕要丢小红花。
于是,从洗手间出来后,女人轻飘飘抛下一句:“李董事,清点一下当下正在值班的同事,让大家都别干活了,也别吃食堂了,今晚我请客。”
李董事:“???”
他以为自己听岔了。
“温总,您说反了吧?您远道而来,理应我们.....”
温婉没什么耐心的打断:“现在工厂在职员工有几十位,还有不少外包,我按每人500的预算,加上额外的费用,你确定要出这笔钱?”
李董事:“!!!”
他能负担得起请温总吃饭的费用,可请不起所有上下员工。
李董事神色有些复杂。
“大小姐,您真的要.....请所有人吃饭?”
温婉瞥来一眼,眸光自带烦躁。
她此刻很想寻个清静,然后好好关注纪冷明那边的情况,怎么这个李董事一点也不懂事,拼命问她问题?
难道她刚刚说得不够清楚吗!
温婉强行按压下心中的焦怒,尽量缓和语气。
“李董事,我觉得,此时你最应该做的,是联系能容纳所有员工的大巴车,通知主管、车间主任、工头,让他们带好自己的队伍,做好安全工作,按时按点的前往我指定的聚餐地点。”
“你说对吗?”
一帮人被温大小姐的豪横直击得愣在当场。
也不问这些人作何感想,温婉在说完自己的要求后,果断抽身离开。
她抛下众人,找到一片静谧安宁的小树林。
F市同c市不一样,是个晴转多云的天气。
此刻夕阳下山,一轮彤彤落日隐没于烟飞雾绕的浑浊的云层里,偶有金红色的光线漏曳而下,点缀到这片白杨林里,倒也有几分诗意。
温婉是个俗人,在她眼中,没有纪冷明的风景,即使再美,她也生不出诗情画意的心思。
于是,确定四下无人后,开始火急火燎的打电话。
倒也巧,恰值纪冷明和郑易平通话结束。
郑易平虐待包震,这一行径给纪冷明带来不小的刺激,以致于他刚才明显失控了。
此刻,他的情绪尚未完全恢复正常。
因此,通话建立之时,温婉耳边传来冷硬的、邪性的、戒备感拉满的男人的声音时,她以为拨错号码了。
“什么事?!”
温婉:“......”
她快速扫了眼手机屏幕,确定是纪冷明的号码没错。
“纪冷明?”
“你...你怎么了?”
男人没出声。
他独坐于乌黑的云霭之下,身形与远方闪动游走的绯金色的雷火相合。
大量并不美好的回忆勾勒而出,黄尘滚滚,杀声震天,血色弥漫。
他活似狂痫症的患者,眸光里闪耀着无法言喻的阴鸷与仇冤,浑身涌动着极量的、负面的、厌世的气场。
“明明?你怎么了?”
温婉富有耐性的重新问了一遍。
纪冷明答得很快。
“我没事,你先忙你的,晚点再聊。”
温婉笃定自己的直觉。
“不!你有事,你一定有事!”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怕纪冷明不信任他,接着又说:“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但我需要再再再一次重申我的态度。”
“纪冷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只会站在你这一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请千万牢记,和脑残怄气是最没价值的。”
“只要你点个头,你的婉婉,便帮你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斩草除根所有偏见!”
尽管没见到人,可对方焦急的语气,令纪冷明的脑海条件反射式的浮现出此刻温婉的表情神态。
他猜,温婉此时一定拱起娟秀的眉山,目光炯热认真,朱唇轻抿时,两颊微微鼓起,粉润的腮帮子呈现完满的弧。
她的身上一定蓄满了力量,像一座想喷发随时喷发的自由的火山。
手机拿在手里,堪比火药桶的引线。
可是,炸开的,却是瑰丽灿烂、令人神摇目眩的烟花。
蓦然之间,曾被他深埋于记忆深处的晦暗,悄然间如潮水消退。
心海渐渐恢复至清泠泠的湛湛波光。
男人深吸一口气。
风里裹着潮寒的水汽,刮得鼻腔酸疼。
他该告诉温婉,他只是突然被死去的记忆攻击了下。
而那段‘死掉’的记忆里的‘脑残’,是她吗?
这么想着,嘴巴已无意识的讲了出来。
“看到郑易平这群人,不由得想起曾经的你。”
“我也是众多小人物中的一员,饱受欺凌。”
“所以......”
温婉顿时尴尬。
但她只窘迫了一秒。
随即理直气壮地表示:“我以前确实做错了很多事,给你带来了相当深重的苦难,我丝毫不回避这一点。”
“但我想,既然可以创造痛苦,自然也能为你带来快乐。”
“我对你好,一直对你好,好一辈子,一辈子不够,那就两辈子,好到总有一天,我制造的快乐远比痛苦多得多。”
“那时,你一想起我来,优先蹦出来的全是幸福的记忆!”
“我爱你,不仅要你知道,还要全世界知道。”
“若我对你有一丝的背叛,必将受到无数人的诅咒。”
“我可以机关算尽,也能够狡兔三窟。”
“唯独在爱你一事上,绝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
温婉是个张扬跋扈的人。
她的浓烈的情感的表达,纪冷明也不是第一回体味了。
但每次听来,都有新的感受。
就比如现在。
甘、苦、酸、辛、咸,人生五味,绞着他的舌尖,沁出的味道忽浓忽淡,时不时被心尖飘掠的麻麻痒痒掩盖。
发生过的事情,始终存在着,哪怕纪冷明并不愿重提过往,也不代表过去就此消无。
隔了很久。
男人对着无穷蔷薇色的夜幕,缓缓长叹。
“温婉,等到咱们见面时,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他刚说完,温婉还没来得及表态。
陡然之间,天气急转直下,天台上阴风大作。
朔风回吼,沙石击空,雷雹骤至。
一粒粒弹珠大小的冰雹随风激飏,‘簌簌’落地声,伴随又密又急的雪霰,仿佛要把地表一切都撕裂生吞。
正在乌白映光弥漫之下,数十道脚步声挨着水泥石阶,凌乱的响起。
那样的动静,彻底掩盖住‘噼啪’不断的雪雹声。
“呵!恐怕你再难见到你的情人了!”
郑易平的爆裂的声音,同身影一齐从浓黑的水雾里浮现。
他嘴里叼着烟,阵阵青烟白气在他身侧打着旋儿飞快的消散。
一双幽谲发红的眸子紧锁住盘腿坐着的年轻人不放。
毫无掩饰的杀意翻滚动荡,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不远处的青年凌迟。
“纪冷明。”
郑易平手掌朝后方招了招。
立刻有两名安保人员把打的仅剩半条命的包震拖出来扔到地上。
中年男子嘴角弯了弯。
“你不是挺关心这个人的么,我会让你们死在一处的。”
“给你一分钟时间,赶紧交代遗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