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纪摇光忘记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只知道，那晚的梦，很香甜。
几日后，宫中派人来过来，随行的侍卫抬着一箱箱厚重的礼，就堂而皇之的到了将军府。
此时的将军府被一片阴霾笼罩着。
老夫人，病危。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开始袁龙垄断了整个京都的雪莲来给老夫人续命，也是有些效果的，老夫人除了整日昏昏欲睡，性命倒是无忧。可是就在昨日，丫鬟忽然火急火燎的来传消息，老夫人病危。
一则消息宛如石子落水，惊出一圈圈涟漪。
纪摇光穿戴整齐，拉着还处于昏睡状态的朵果儿便朝老夫人住的院子过去。
前脚刚迈进门槛，便听到里面传来声声啼哭。
“这是怎么了？”朵果儿眨眨眼，有些不解。
“少说话。”纪摇光皱起眉，率先走进去。
只见整间屋子都挂着白布条，层层叠叠的罗列，而屋子里跪了许多丫鬟小厮，她瞧见袁龙面色惨白的跪在床榻前，旁边的将军夫人早就泣不成声，而袁凌风则站在一旁，神色哀痛。纪摇光眼神闪了闪，敏锐的瞧见那床榻上的人，紧闭了双眼，看见垂下的双手，便知道，老夫人仙逝了。
冷玉瑶捂着大肚子跪在地上，哪怕额头都沁出细密的汗，她也未曾叫喊，只是安静的跪在那儿，低低啜泣。
纪摇光抿着唇，视线一转，便瞧见站在窗边的袁凌雪，相比较哀伤，为何她在袁凌雪脸上瞧见更多的是绝望？
屋子里气氛压抑，谁也没开口说半句话，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抹泪，倒是显得还站在原地的纪摇光主仆有些格格不入。
“跪下吧。”纪摇光拉了拉朵果儿的袖子，示意她下跪。
朵果儿是个机灵的，立即随着纪摇光跪下，也学着其他下人的样子，夸张的哭嚎着，不过这一嗓子却是盖过了所有人，生生的阻隔了一屋子的哀伤，吸引的众人目光都朝这边扫射过来。
纪摇光嘴角一抽，眼神冷冽的瞪了朵果儿一眼，你这丫头是猪队友吧？
朵果儿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将军夫人一直顾着哭，这才看到远处跪着的纪摇光。
“摇光，你跪在那儿做什么，过来看看老夫人最后一眼。”将军夫人冲纪摇光招招手。
被点名，纪摇光无奈的笑笑，便在地上蹭着跪过去。
到了老夫人跟前，果然看到那面色惨白的老夫人躺在床榻上，下意识的，纪摇光伸手握住老夫人的手腕，那处早已冰凉，看来是故去有段时辰了。
只是无意间的垂头，纪摇光忽然瞥见老夫人手腕上有些淤青，看着有些奇怪。
“老夫人一向是身子骨硬朗，怎么说走就走了。”将军夫人说着说着便悲从中来，她不断的拭泪，哽咽道，“将军，您不是一直给老夫人熬制雪莲续命，为何这么早就走了……我本想着能熬到太后大寿的。”
袁龙的脸色很难看，但瞧着妻子哭的泣不成声，也跟着心疼几分。
“罢了……都是命数。”半晌，只听到袁龙说了这样一句话。
纪摇光皱皱眉，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过头，便瞧见袁凌风好整以暇的抱着肩膀朝自己看过来，那眼神完全带着阵阵侵略性，毫不掩饰。
她心生厌恶，立即转回头，不愿和他对视。
这种人，就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很快的，老夫人的遗体便被收拾好，抬了出去，这件老夫人住过的屋子，也被贴上了永久的封条。
将军府弥散着一股哀伤的气氛，人们都提不起干劲来。
朵果儿随着纪摇光出了院子，便凑到她耳边问道，“纪姑娘，这老太太死了，我们是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去找血凝佩了？”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稍微平静一些，再作打算。”纪摇光轻轻的回复一句，眼神便飘到了站在门口愣神的袁凌雪身上。“你先回去，我有事处理。”
“是，纪姑娘。”朵果儿颔首。
袁凌雪手脚冰凉的站在门口，眼神有些涣散，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对上纪摇光盈盈的笑脸，当即有些错愕。
“怎么了？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纪摇光注意到袁凌雪的目光闪躲，关切的问道。
袁凌雪闭上眼，深呼吸几下，才故作轻松道，“没事，祖母忽然就过世了，有些不舒服而已，不必担忧。”
不了解袁凌雪的人或许会被糊弄过去，可纪摇光到底是个袁凌雪从小到大都不对盘，对敌人自然是多一分了解。怎么看，袁凌雪都不像是亲人去世陷入哀伤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知道对方不想说，纪摇光也就不多问，“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说着，便要原路返回。
“摇光！”冷不防，袁凌雪忽然叫住了要回去的纪摇光。她见对方那双惊诧的双眸，含在口中的话怎么都不能说出来，终于，袁凌雪狠狠闭上眼，迈开步跑到纪摇光身边，扯着她的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光，黄昏时分你来偏院，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瞧着袁凌雪的神情，她知道是很重要的事，便耸耸肩道：“好，我知道了，黄昏时分，我在偏院等你。”
“好。”袁凌雪忙不迭的点点头。
殊不知，一双眼正紧盯着那两人的身影瞧着看。
一番操劳，老夫人的遗体放入棺材，便在前厅起了祭奠，整个将军府皆穿着缟素，脸上半分笑意全无。今日来往吊唁的客人也极其多，袁龙和夫人安静的站在一边，接受每个客人的悼念。袁凌风则是负责接待吊唁之人，一时忙的不可开交。
袁凌雪厢房内。
“大小姐，从别苑回来你就忧心忡忡，可是出了什么事？”尘墨倒了一杯茶水放在袁凌雪跟前。
这段日子，袁凌雪和自己的关系缓和了许多，甚至还帮他治好了口吃的毛病，如今他说话虽然慢了些，但最起码不会口吃了。
袁凌雪抬眼看了尘墨一眼，叹口气，“没什么，就是想着祖母的事，有些烦心罢了。”
“人死不能复生，大小姐还是节哀顺变。”尘墨以为袁凌雪烦扰的是这件事，便慢悠悠的出言劝慰着。
“你可以不必叫我大小姐了。”袁凌雪皱皱眉，始终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我们如今是夫妻，你一口一个大小姐叫，我不舒坦。”
这可难为了尘墨，他早就习惯这么称呼袁凌雪了，叫他忽然换个称呼，只怕有些别扭。
看出尘墨的慌张，袁凌雪也不强求，“罢了，你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吧！等下我要去偏院寻摇光，晚饭前回来。”
尘墨抿唇点点头，“好。”
此时的尘墨并不知道，这竟是最后一次见到袁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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