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打开,香案摆上。
一片忙乱中,江慧嘉听着传旨太监悠悠拖长的声音,脑中却再搁不下其他。
因为她看到,人群中,与传旨之人同来的,还有宋熠!
他穿着青色的儒生服,衣襟袖口处扎了白色的襕边。此时天上的太阳已经有些西斜了,泛着浅淡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就像是从历史画卷里,突然走了出来一般。
风采凝驻,如诗如画。
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早上离开的时候,江慧嘉帮他准备的呢。
当时期待固然有,但更具体的,江慧嘉其实并没有想的那么深入。
而当此时此刻,宋熠终于载誉归来,江慧嘉又觉得好像有点恍惚。
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也不知是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
人群喧闹间,他对着她微微笑,悄悄在大袖的遮掩下,握了握她的手。
香案摆下后,他带头跪在香案前,江慧嘉略错后他一个身位,也跪了下来。
大约是因为看到了这个背影在身前,先时的种种飘忽之感,到这一刻终于全数尘埃落定。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承天之命……惟允授尔……”
“敕赐进士及第……一甲鼎元……”
册封状元的圣旨就这样下来了!
“娘子!”宋熠仍握着江慧嘉的手,凤目中流溢深光。
热闹倏忽而来,卷着滚滚的天家气象,不多时又倏忽而去。
江慧嘉觉得好像打了一场仗,她还算镇定地跟着宋熠接了圣旨,又在知娴的悄然提点下招待了来传旨的众内侍与官员。
该奉上的礼节不能少,当然该从简的还是要从简。
毕竟他们家条件就摆在这里,再怎么招待也没法给人招待出个花来。
好不容易忙完一切,宋熠吩咐了厨房晚饭可以加倍丰盛,就拉了江慧嘉的手,回了他们卧室。
江慧嘉瞧他一脸严肃认真,还当他要做什么。
哪想他将门一关,双手忽地上前一拢,就把江慧嘉拦腰抱了起来。
“娘子!”宋熠脸上的表情终于不绷着了,他唇角上扬,先是一点点地笑,紧接着,舒展的笑意就在他整张脸上布开。
“啊!”江慧嘉惊一跳。
宋熠竟将她抛了起来,又拦腰把她接住。
“哈哈!”
他畅快地大笑。
一双手圈在江慧嘉腰后,又带着她原地转了个圈。
其中快乐,真正是不加掩饰。
江慧嘉极少见到他这样喜形于色的样子,上回看到好像还是……嗯,上回宋熠笑得这样得意的时候,好像还是他们真正洞……好了,江慧嘉拒绝去想这个问题。
她反手就圈在宋熠颈后,忽地凑上前去,对着宋熠笑意溢满的嘴唇,就是一口咬下!
没错,就是这样,她咬了!
宋熠:“……”
江慧嘉“扑哧”就笑了,她手圈着宋熠的颈项,腿环着宋熠的腰,整个人就挂在宋熠身上,笑得前合后仰。
清脆的笑声从她口中连串发出,连带着笑声一起的,还有她狡黠中带着挑衅的眼神。
哼!
小样!
叫你刚才跟姐姐我玩幼稚,叫你刚才主动来抱我吓我,这下被反吓到了吧?
少年!你还装!
再装,再老成,你还是个二十岁都没满的小鲜肉!
江慧嘉笑得太得意了,岂知宋熠这时眸光转深,幽幽暗暗。
“娘子……”他轻轻叹息,声音略显无奈。
江慧嘉笑嘻嘻道:“夫君,是不是咬一口还不够呀?要不要你家娘子我再多咬两口?”
她一般都是叫宋熠“三郎”,或者直呼他名字,叫夫君的时候多半是调侃的时候。
宋熠却忽然大步就往里走,走不了两步,但见前头一张书桌,他索性就将她往书桌上一放。
瞬息之间,他倾身覆下。
根本不给江慧嘉反应过来的时间,口唇已经相接。
骤雨狂风不足说其凶狠,若言雨打芭蕉,又太过幽柔。
宋熠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灼热的气息似火山喷涌,双方紧紧相拥,江慧嘉仿佛才能体会到他这一刻的欣喜若狂。
忽然之间,江慧嘉就丢去了矜持的心思,回手也揽紧了他。
情绪最激动时,宋熠手都解到江慧嘉衣带间了。
却听外头声音响起:“郎君,娘子,可要出来用饭?”
江慧嘉猛地反应过来,这次不咬宋熠嘴唇了,改对着他肩头狠咬了一口。
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到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中状元是一时之喜,但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却也绝不比之前考试时就轻松许多。
宋熠在同届的考生中,这回算是极大的突出了一回。
这突出不仅仅在于他中了状元,更在于他这个状元是皇帝当殿钦点的!
尤其是往常册封状元的圣旨总要在金榜榜单揭晓后才会发出,可这一回,先一步皇帝在崇文院大殿上口头钦点了宋熠为状元,后一步他就拟了圣旨发出。
如此特殊待遇,焉能不令人侧面?
状元每届科考都有,可是有这样待遇的状元,却还是昌平年头一份!
而就在册封状元圣旨下来后的第二天,皇帝立时又来了一道嘉赏。
这回皇帝赏赐的东西非常实在,他竟然赏了一座状元府给宋熠!
状元府这个东西,也不是每个状元都能有的。别看戏文里头常有某某士子一朝得中状元,皇帝就又是赐宅邸,又是赐公主之类的……那些其实都是说戏的人在胡扯。
再是状元,那也就是一个进士及第,当时虽然十分风光,可真要说到做官,至高也还得从七品官做起呢!
就说如今的国子监祭酒谢昀,他当年不也是状元?
可是他中状元都十几年了,他出身还比宋熠高许多,联姻的徐家也很不可小觑,可到如今,他也不过是个四品祭酒。
如今的宰相崔铮他不是状元,当年他只是普通二甲进士,可如今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
而昌平年间历届的状元中,谢昀甚至还算是升迁得不错的……不知还有多少状元,蹉跎在翰林院中,做了半辈子编修,到老却还是一个编修!
唯有宋状元,当殿钦点,隔日就有上赐宅邸,仿佛透露出了决然不同寻常的讯号。
一时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