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恍悟了。
难怪太子的脉象会这样奇怪!
如果单单只是脑瘤,或者是外伤与血胸,都不可能形成这样奇怪的脉象。
正是因为既有外伤且形成血胸,又有脑瘤,多种病情复杂呈现,这才使他脉象变得如此古怪。
中医的理念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太子的病一在于内,一在于外,但内外之间却是互相影响的。
从中医的角度来解说,脑瘤的形成,一在于七情内伤,二在于风邪入侵,归类则在逆厥、头风之中。病机有多种,可能很复杂,简单通用的来说,气化不利、经脉不通、阻塞脑络、血气凝滞等,总是有的。
江慧嘉还初步判断,太子的脑瘤是恶性脑瘤,早中期!
这样判断是因为,首先,太子颅内肿瘤边缘轮廓模糊,呈明显的浸润性生长,其次,肿瘤的位置处于右脑,大小约在两公分,这个位置这个大小,不算太严重,但也不能等闲视之。
当然,虽然她的精神异力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透视,但脑瘤这种东西,究竟是恶性还是良性,是早期还是中期还是晚期,终究不是“照个ct”就能判断的。
江慧嘉所能肯定的只有两点:一,太子的确患有脑瘤;二,此脑瘤有七成可能是恶性!
当然,现在没有进一步检查的条件,时机也不对,因此江慧嘉根本就不提太子患有脑瘤的事情。
皇帝有亡阳证,他要保密,那么作为国之储君的太子,他有脑瘤之事自然也是不能说的。
江慧嘉可不想多嘴害死自己和宋熠。
但她没料到的是,她已经很收敛了,只提出说要重新手术,首先,竟就遭到了太子妃的反对。
“不行!”太子妃脱口道,“殿下是天潢贵胄,真龙之子,岂能一再开胸切腹?这……这将太子当成什么了?”
她蹙着眉,似已强忍了对江慧嘉的不满,只表面上仍然克制隐忍,尽量亲切。
徐德也道:“江大夫,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么?”
室内一时有些尴尬。
江慧嘉被那样恭敬地请进来,结果等到真正为太子诊病时,先是冷汗满面,迟疑难决,这时提出了方案竟又被驳。
袁太医垂首,似都替江慧嘉不好意思。
周局判则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一言不发。
江慧嘉仿佛都无察觉,她平复了此前看到脑瘤时心中的激荡,淡淡道:“上医医未病之病,中医医欲病之病,下医医已病之病。太子殿下如今情况危急,诸位却不信我,不许我再为殿下进行二次手术……”
太子妃又蹙眉,周局判抬了抬眼,袁太医面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太子竟微动了手指。
徐德又将拂尘交换了一只手持着,忽转头向侧后方门边看去。那门后一个灰衣裳的小太监弓了弓腰,一溜就转身跑了。
江慧嘉顿了顿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再开一副药罢。殿下胸内气血瘀滞,当开疗伤理气汤。”
当下取来纸笔,写下单方:“苏子、陈皮、半夏、前胡、厚朴、旋覆花、甘草、川牛膝、五味子、山萸肉、代赭石、血通、木通……”
等诸药又写明分量,便交由周局判,等他查验。
又问周局判:“周大人,此方如何?还有太子脉案,请周大人取一份来与我印证。”
其实气氛仍然尴尬,只是江慧嘉太过混若无事,自然存在一股大气,无形中便又消减了这种尴尬。
周局判呵呵笑了笑,当下叫外头掌管脉案资料的太医取来了脉案,又赞江慧嘉单方开的极妙。
江慧嘉便一边看着脉案,一边在心中默数时间。
太子的伤势为何迟迟不能好?他同时兼患有脑瘤的原因倒在其次,早中期的脑瘤,对这种外伤的影响不会太明显。
这里的重点是,此前的缝合确实没有做好。江慧嘉刚才用精神异力给太子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发现,在他肠系膜上,就有好几根大的静脉血管出现了破裂。
从太子受伤至今,已经是将近七十二个小时。
腹腔内血管的缝合不够严密,于是太子腹腔中渗血不断。细微的小渗血短时间内不会致命,可时间一长,后果就很难说。
江慧嘉不能明白暴露出自己的奇异能力,也不可能硬逼着这些人相信,如果不做二次手术,太子就一定会出现腹腔内大出血,因此她只有沉默下来,等待变化。
她查看起了此前众太医的脉案,这一看倒发现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太医局的太医们。
虽然外科缝合功底不过关,可在用药上,太医们的手笔却堪称精妙。如何理气、如何散瘀、如何止血、如何补血等等,简直都要被他们玩出花来了!
江慧嘉正暗生钦佩,忽然,静下来的寝殿中陡然竟响起一声低低的痛哼。
是床榻上的太子!
太子妃第一个扑过去,顿时就是一声惊呼:“殿下!”
众人忙也转过去看,只见太子双目紧闭,面色煞白,似忽地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虽然如此痛苦,他口中还发出了闷哼,可他的呼吸却明显变浅了,仿佛随时就要呼吸不上来,发生逆厥。
周局判一下子大步过去,太子妃连忙让开,周局判就给太子诊脉。
“这……”一手探脉,周局判猛地就又将太子身上锦被一掀,再翻开太子寝衣,周局判大惊失色,“太子殿下!”
只见太子腰腹间血红一片,这里原本是缠着雪白绷带的,可这一刻,因为急剧的出血,这一片绷带竟都被染红了!
“啊!”太子妃惊得后退一步,猛地跌坐在地。
这太失态了,她身后急忙冲上来一个宫女将她扶起。
可这时候无人注意太子妃,周局判大声道:“止血汤!快!”
止血汤还没来,江慧嘉疾步上前,扯了旁边一卷毯子,团成一团就往太子膝弯下塞。这是急救腹腔内出血的方法之一,最简单便捷。
这时那边门外就有人端来了止血汤。
太子寝殿外是时时都有人守着的,各种有可能用到的汤药都早已备齐,并时刻温在炉子上。
止血汤端来,就要往太子唇边喂。
可太子大约是痛极了,止血汤到了他嘴边,他却头一偏。
下一秒,他豁地睁开眼睛,手竟一扬。
“啪!”
止血汤被他打翻在地了。
“啊——!”太子妃又一声惊叫。
倒在地上的止血汤沾上地板,竟发出了嗤嗤的腐蚀地板的声音。
(未完待续。)